第3章 重回大荒
江山脚步微错,企图避开猛虎那雷霆万钧的一扑。
可今非昔比,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这一躲,终究未能完全避开。
虎爪如闪电般划过他的手臂,瞬间溅起一抹猩红,血花飞溅。
“没想到不仅身体反应变慢,连强度亦是不再。”
黑虎嗅到血腥味,愈发狂野,腰身一扭,蓄势再扑。
江山身形一闪,勉强躲过这致命一击,却被虎尾猛然抽中,整个人如被狂风吹起的叶子,踉跄不已。
胸口更是气血翻涌,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见猛虎再次扑来,江山急退两步,跃上旁边的楠木树,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爬而上。
爬至五丈高处,他才敢向下望去。
只见黑虎在下方两丈高的树杈处徘徊,不敢再上攀爬。
江山迅速折断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树枝,将尖端对准下方,凝神戒备。
两个时辰后。
失血过多的他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而黑虎却仍无离去之意,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再这样下去,恐怕难逃一死。看来,只能冒险使用神魂攻击了!”
正在犹豫之际,黑虎突然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黑虎重重地砸在山石上,鲜血与脑浆四溅。
正当江山疑惑之际,树下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小友,可能自己下来?”
江山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悠然自得地走到树下。
他身高七尺,面容和善,龙颜河目,体型雄壮有力,手中握着一把耒耜,宛如田间劳作的农夫。
“崇伯!”
江山心头一震,暗自低呼。
待他下了树,崇伯已将黑虎开膛破肚,两条虎腿正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
见到江山,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江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用树叶编织的短裤,脸色微红,脚下更显虚浮。
崇伯见状,拿出一套衣衫,笑道:“这是我的旧衣,还算干净。小友若不嫌弃,就先穿上吧。”
江山双手接过衣物,感激地换上。
虽然与崇伯曾是忘年交,但如今自己换了容貌,只能暂时装作不认识。
不多时,虎腿烤熟,崇伯递来一条,说道:“小友,我向你打听点事,可好?”
江山点了点头:“你问吧。”
“不急,你先吃完再说,说不得一会还需小友带路呢!”崇伯微笑着说道。
江山也不客气,接过虎腿大口吃了起来。
那略微发酸的虎肉,此刻在他口中却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美味。
半条虎腿下肚,他的力气渐渐恢复,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崇伯微笑着问道:“小友,这山上是否住着一位名叫司文的人?”
江山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不过七年前他突然消失了。好多人都来此寻找他,却都无功而返。”
崇伯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眸中紫光一闪,向山顶望去。
随后收回目光,又打量着江山片刻,忽然微笑道:“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在下有崇族鲧!”
“江山,无族无根。”
崇伯满意的点点头,将黑虎收进乾坤袋中,道:“小友,我还有事在身,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飘飘然向山下走去。
“你不上山找找了?”江山问道。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又何必强求!”
崇伯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却已消失不见。
江山心中一震:“莫不是他已认出了我?”
他知道崇伯鲧有一项神通——“观气术”,能观水脉地脉,至于能否观人,自己却从未问过。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
崇伯为人大善,这几年更是被大荒百姓誉为圣人。
况且自己与他曾有交情,也不必过于忧心。
当下,江山坐在地上开始打坐调息。
与黑虎对峙之时,他体内的真气几乎消耗殆尽。
虽然吃过虎肉后体力稍有恢复,但藏气之府内却依旧空空如也。
修神者有两处丹田:一为上丹田泥丸宫,藏神之府;一为下丹田檀中穴,藏气之府。
然而此刻,江山却惊恐地发现,灵气并未如往常一般进入藏气之府,而是诡异地全部涌入了大鼎形成的下丹田中。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真气不进藏气之府?”
……
盖山城位于荆州西南部,以繁荣、和谐及民风淳朴而闻名大荒。
城主黎青城乃上古大神蚩尤之后人,九黎族人。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素有侠名,与江山师父交情深厚。
这一日,城门口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正是从天帝山跋山涉水而来的江山。
这一路走来,江山心情极为沉重。
洪水虽已退去,但沿途村落却十室九空,仅有寥寥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直至进入热闹非凡的盖山城,他心中的悲痛与孤独感才稍稍缓解。
“得寻个理由找城主打听打听师父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自己消失七年多,师父定然伤心至极!”
如今他容貌已变,为了不引人起疑,自然不敢直接去问。
走过主街,腹中饥饿感又生,江山摇了摇头。
摸了摸怀中崇伯留在衣服里的贝币,心神稍定。
眼神四顾,寻找着卖吃食的地方。
这时,一个白发老者挡住了他的视线。
老者身穿粗布麻衣,身形佝偻,干瘪的面庞上,皱纹如岁月的刻痕般纵横交错。
莫名的,江山觉得老者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年轻人,我观你眉间隐有煞气,最近恐有血光之灾!”
者神情严肃地看着江山,说话间露出一口大黄牙。
江山眉头一皱,细细打量老者。
虽然他修为跌落,但神魂依旧强大。
只一眼便看出老者修为只是初境,对自己并无威胁。
于是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者轻咳两声,道:“老夫乃九天玄女座下弟子天成子!”
“天成子?”江山剑眉微蹙。
大荒历史长河中,以“子”为名者皆是修为超凡、登临神位之人。
如帝师广成子、容成子、赤松子等,莫不是冠绝一世之辈。
而面前老者仅仅是神气境修为,便以子为名,着实有些狂妄。
况且奇门遁甲中主占卜的“遁术”除了北岳一族外,大荒鲜有人炼。
皆因占卜术损耗寿元且难以精通。
自己大概率是遇到了骗子!
江山耐着性子抱拳道:“天前辈,可否说说如何化解此灾?”
老者凝视他片刻,道:“我知你不愿相信老夫。这样吧,我说两件事,如果说的对,咱们再继续。”
言罢,闭目掐指。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你数年前曾遭逢大难,如今算是重获新生。”
江山不动声色道:“您继续说!”
“如今你灵脉全无,但未来的成就或许会更大!”
此话一出,江山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想当初自己神魄境,尚需搭脉,将一缕真气注入对方体内,才能探出灵脉。
而眼前的天成子并未接触自己身体,便能看出自己底细,似乎确实有些本事。
只听天成子继续说道:“但荧惑守心,此乃大荒之劫,更是你的大劫。如今唯有守着命格特殊之人,方可躲过此劫......”
老者忽然闭口,伸出手掌抬了抬。
江山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串五个海贝放到老者手上。
老者小心翼翼地将贝币放进自己的兽皮袋里,又贴身放好。
这才轻咳一声道:“你去街角买十个肉包子,我带你去避劫。”
江山沉思片刻,道:“好!”
……
走过两条主街后,天成子引着他走进了一个破旧的小院。
土墙土院,虽然占地不小,却只有两间土屋。且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收拾过,入目满是残破之感。
似是听到院中有动静,右侧屋内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女童衣着朴素,皮肤白净,眼睛大而有神,如同瓷娃娃一般。
看到院中之人,小女孩眸中生光,紧跑两步迎了上来,望向天成子道:“师父有吃的吗?古古饿了。”
天成子将包子放到石桌上,不耐烦道:“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
边发牢骚边拿起一个包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古古走到石桌前,怯生生地看着江山,却不敢拿。
江山拿起一个递给古古,微笑道:“吃吧!”
见师父没有说话,古古这才双手接过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师父,这是古古最喜欢的彘肉馅包子,师父真好!”
言语中满是欢喜。
天成子气呼呼的扭过身去,不再看着古古。
古古也不以为意,朝着江山笑了笑。
看到古古吃得高兴,江山又递给她一个,这才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待包子入口,他才发现古古喜欢吃的包子,味道却是非常一般,远不如自己烤的野味。
等到古古吃饱回了屋里,天成子沉默良久,这才转身道:“你能看出古古有何特殊之处吗?”
江山摇摇头。
“七年前我在野外遇到她,她和现在一般大小,只是比现在瘦弱的多。”
闻言,江山微微失神:也是七年,貌似七年前发生了很多事。
“你是说七年过去她一点没长大?”
天成子点了点头。
江山不由陷入沉思中。
小人城之民,身量至古古之高便会停止生长,但其面容却会随岁月流转,渐趋成熟乃至苍老。
反观古古,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如七八岁幼儿一般。
“这么说,我真的有血光之灾?”江山问道。
就在这时,隔壁院里扔过来一块鸽蛋大小的石头。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江山额头。
鲜血如丝,顺额而下,染红了他衣襟。
江山抬眼望向侧院,只见墙头伏着一与古古身形相仿的孩童,正憨笑不已。
“天爷爷,古古呢?”孩童问道。
江山看着天成子,道:“这是不是血光之灾?”
天成子初时一愣,旋即怒意横生:“二狗子,你这皮猴又生事端!速唤你祖父来,向这位公子赔罪!”
话音刚落,墙头的二狗子便跌落院墙,紧接着,隔壁院传来一阵哭喊声。
未几,一老者匆匆步入院中,见江山血染面庞,慌忙躬身致歉:“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孙儿顽皮,老朽在此代其赔罪!”
言毕,老者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十枚蚌贝,满眼歉意道:“家中贫寒,仅余这些,望公子能宽恕一二!”
一旁的天成子眉毛高挑,似乎对老者的大方感到意外,眼中更有懊恼之色,恨不得被砸的是自己。
蚌贝与海贝兑换虽定为十比一,可大多时候蚌贝能换十二、三枚海贝。
这十枚蚌贝,足可兑得一百二三十枚海贝,几可支撑一户人家一月之生计。
要知道,十个包子,也不过值三枚海贝罢了
“大叔,不妨事,这是破了点皮而已。”江山宽慰道。
送走邻居,天成子神情肃穆道:“刚才的不作数,你的大劫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才会来到。到时候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想要破解,唯有守着古古,方有一线生机。”
看天成子神情凝重,不似作伪,江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自己重新踏入大荒不足十日,几无相识之人,何以会招来血光之灾?
莫非因那尊神秘大鼎?
想到如今自己无处可去,倒不如留在此处。
一念至此,江山开口道:“前辈,我在盖山城尚无住处,不知能否在此借住些日子,当然,我不会白住。”
说完掏出三枚蚌贝,继续说道:“这钱您收着。”
天成子微微一愣,随即接过贝币,脸上堆笑:“自是可以,不过这房屋就两间,怕是你需和古古一屋了。”
“无妨,只要古古同意,我自然没问题。”
“她生性胆小,有你相伴,自是求之不得!”
拿着钱便欲出门。
江山一把拉住他道:“前辈,如有时间,不妨买两只野味回来,我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等天成子离去,江山独坐院中,心中不安,越发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