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常司
怀竹郡。
先有竹神，后有郡城。
一颗青竹直上九天，竹枝横挂，青叶大如殿宇，遮天蔽日。
竹枝竹叶生机勃勃，将整座郡城笼罩。
更准确点说，郡城的四方城墙是根据竹枝遮蔽范围而建。
此时正是午时，
阳光其实不算多么明媚，但有了阴冷夜色衬托后，就显得格外讨人心喜。
一缕缕阳光穿过竹叶缝隙，投入城中传递着温暖与安全。
如同一山不容二虎，没有鬼物邪祟敢靠近青竹笼罩范围。
一名浑身长满毛发，五官丑陋的男子从远处奔袭而来。
他正是从白江镇匆匆赶回的丙十一小队成员，杨青木。
他看到浓浓的绿意后，总算心安几分。
“娘亲！有妖怪！”
城门口排队入城的百姓惊声尖叫。
一名守城士兵拿出号角就欲吹响。
杨青木连忙拿出队长的令牌：“这位兄弟，莫要浪费城中兵力。”
守城士兵看到令牌上[无常司]三字后，立刻放下号角，神色从警惕变为敬佩。
他们站直身子，以左拳敲在心口处：“见过无常司大人！”
“嗯。”
杨青木取消“大仙”附体的状态，浑身毛发一点点化为齑粉，露出本来面目。
他嘴唇乌青，这是精力消耗过大导致的。
走马仙这一行，请“大仙”入体，自是需要付出代价，而且不小...
但他一想到心里怀揣着的秘密，就觉得很值，非常值。
他冲士兵点点头后，就穿过城门向郡城中行去。
身后是百姓兴奋的议论声：
“娃儿，看到那位叔叔没，你长大后要是能成为这样的英雄，就是光宗耀祖哩。”
“娘亲，那叔叔很厉害吗？”
“厉害，当然厉害，那些黑夜里的脏东西，他一拳死一大片嘞。”
“哇！那我一定要成为叔叔这样的人，我要保护乡亲们！”
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杨青木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脚步不由又快上几分。
郡城土地可谓寸土寸金，屋舍紧挨着屋舍，一间房子住十多人都是常见的事。
街道狭窄，商贩摊位几乎靠在一起，只留下一条人宽的通道。
杨青木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不仅是青竹郡，其他郡城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就算是掌旗使大人所在的无常府占地都不大，除了一个区域...
杨青木抬起头，看向远方。
那里有个广场...或者说是祭坛。
一颗十人合抱才能拉住的青竹扎根在祭坛中央，直通天穹。
哪怕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间，依旧有许多百姓手捧竹香，恭恭敬敬对着青竹作揖祭拜，感谢其庇护之恩。
杨青木身为无常司，他自然知道这其实只是一场交易。
人类要安全，这青竹要香火，互惠互利。
但能这样已是极好。
于是乎，他又想起那年轻的缝尸匠，不由得握紧拳头，心脏砰砰直跳。
杨青木从走变为小跑，再从小跑变为奔跑。
一盏茶后，他来到怀竹郡无常府。
无常府装潢并不华贵，甚至不如那个常东家府上。
向守门的士兵出示令牌后，杨青木顺利进入府中。
这里他与队长来过几次，皆是接取任务，汇报任务。
杨青木还是第一次去往掌旗使大人所在屋舍。
听说那位大人，是位可以靠自己神魂硬扛鬼墟的超级强者。
带着这份激动的心情，杨青木终于来到掌旗使所在小院。
然后，他被拦下了。
“站住。”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挡在院落拱门处，也挡住了唯一通道。
看穿着就知道，这斗笠男子也是无常司的人。
杨青木立刻拿出令牌，解释道：“这位兄弟，我是丙十一小队成员杨青木，找掌旗使大人有急事禀报！”
“你越级了，有事去找臣薄。”
“不行啊！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队长让我直接找掌旗使大人！我发誓这绝对符合规矩！”
“......”
斗笠男子沉吟一下，还是摇头，“大人正在接见客人，才特意让我守在这里，请见谅。”
在无常司中，上级命令必须服从，杨青木也知道对方不是有意为难。
他看眼天色还不算迟，只得拱手：“那我就再等会儿，不知掌旗使大人多久能出来？”
“不清楚。”斗笠男子回答后，不再言语。
杨青木不断揉搓着手指，望着院里焦急等待。
如此等上一个时辰，却还不见里边有人出来。
他着急起来，在院外不停踱步，来来回回。
如此数遍后，他停下脚步：
“这位兄弟，可否帮忙通知一声，当真是天大的事，白江镇那边有...”
“别说了，既是大事，非我能听，你还是等大人出来再说吧，且大人现在处理的事，也不小。”
斗笠男子摆摆手，依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杨青木着急得很，心下一横打算强闯，只是才刚向前踏出一步，就被一把横刀拦住。
“莫要让我难做。”
“......”
杨青木右手搭在腰间横刀，手指握在刀柄上，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最后，他还是没有拔刀相向。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
“锵——”
杨青木抽出腰间横刀，刀尖向下重重插入地面。
紧接昂首挺胸，左拳锤在心口，高声喝道：
“若灰烬终至，丈夫当悬刀，斩长夜，碎妖邪，挽天倾！”
“......”
这一次，轮到斗笠男子沉默。
他不能去打断，也不会打断这番言语。
因为杨青木所说，乃是无常司入伍时的誓词，是他们一生追求信仰的东西。
“若灰烬终至，丈夫当悬刀，斩长夜，碎妖邪，挽天倾！”
杨青木喊得声嘶力竭，脖子青筋爆起，声音传遍无常府中。
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位身材矮小，体型微胖的白发老人。
“杨小子，你在这慷慨激昂个锤子，吵到掌旗使大人，看我不打掉你几颗门牙。”
“洪臣薄。”
杨青木认出微胖老人，此人正是他与队长的顶头上司，怀竹郡区域臣薄，平日任务也是老人负责对接。
“你小子发什么疯呢？”
洪臣薄吐了口唾沫，态度算不得好，“你知不知道里面今天接待的谁？简直胡闹！”
结果，他话音刚落，杨青木又一次喊出誓词，比之前还要响亮。
“倔驴！”洪臣薄骂骂咧咧，就要跳起来打人。
也是这时，
院里传来一道威严嗓音：“何事喧哗？”
“掌旗使大人！”
杨青木与洪臣薄同时喊道。
只见院内走出两人。
其中一人穿着布衣，手上拿着鸡腿，嘴角还有油脂，饶有兴趣看来。
另一人身长九尺，膀大腰粗，面阔黧黑，无常司黑袍被他穿得紧绷。
后边这人，正是怀竹郡官职最大之人，无常司二十位掌旗使之一，陈骁！
杨青木率先开口：“掌旗使大人！我这有紧急事件需要向您报告！”
洪臣薄紧跟一句：“杨小子，你所说之事要是不重要，看我不罚你几年俸禄！”
这位臣薄一边说话，一边向杨青木使眼色。
“好了，少玩些苦肉计。”
陈骁声音低沉，“说吧，我看看何事让你如此这般。”
“大人，可否私下相谈？”
“跟我来。”
陈骁转身向院里走去。
拿鸡腿的邋遢汉子也乐呵着跟上。
杨青木坠在两人身后，看向邋遢汉子眼神有些警惕。
“没事，不是外人。”
陈骁没有回头，却看穿杨青木想法，接着推开一扇木门，走了进去。
待三人走入屋舍，院门口的洪臣薄这才捶胸顿足：“完了完了。”
他又询问斗笠男人：“你是陈大人亲卫，老朽问下啊，大人这模样是不是生气了？”
“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莽撞的小子！”
洪臣薄急的抓耳捞腮。
他可是知道掌旗使大人一向赏罚分明，不喜手下逾越规矩，这次杨青木还打扰大人接待贵客...
就在微胖老人准备为杨青木默哀时，院里突然爆发出一道惊人气息。
气息竟带动空气产生一圈涟漪，涟漪一直向外蔓延，无常府空气都变得有些血红。
这是掌旗使大人修出的煞气，鬼也害怕的煞气！
“何事让大人如此失态？”
洪臣薄向院里眺望，就连一直冷漠的斗笠男子也抬起了头。
然后，
他俩就看到掌旗使大人拧着杨青木衣领，脚尖一蹬地面，直接跃出高墙，消失不见。
拿着鸡腿的邋遢汉子也紧随其后，他嘴中念叨着“有趣”，速度竟不慢半点！
“啊？发生什么了？他们去哪了？”
洪臣薄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从未见过掌旗使大人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