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子上访
归德坊整坊都是皇甫松的宅院。
李怡一数,已经进到七进院,前面还剩一进。
李怡抬头看屋檐瓦砾,瑞兽之中只是少了龙与凤凰。
麒麟、玄武、貔貅,能在各个显眼的地儿,雕刻上色,栩栩如生。
李怡看完,连连摇头,若不是唐律有明文对士族大家宅院有限制,估计皇甫一家的宅子要修得比洛阳皇宫还要奢侈。
“本公子自家的宅院,铺的地砖,他想拆就拆,想挖就挖,是何道理?”
李怡脚刚迈入七进院,就听到里面一个少年声音洪亮的在呵斥着家里的下人。
下人低声下气带些为难的回道“公子,租期还有五年,他们已经陪了地砖的费用。”
李怡一听,脚退出最后一进院,下人要进去禀报,被他拿扇子敲背摇扇制止。
李怡转身坐在七进院石台上,看着蝴蝶、蜻蜓、蜜蜂在院落各色的牡丹花间飞舞采蜜。里面的皇甫松似是刚吃了豹子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八进院堂屋中,皇甫松对着下人大吼道:“说,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被吼的下人身子颤抖了一下,缓过神后连连摇头。皇甫松做出了一个要扇下人巴掌的手势。
下人瓮里瓮气的道“孝奴不是那种吃里爬外的人,孝奴的婚事都是老夫人打点办理的,就凭这点,孝奴就不敢欺主罔上。”
“不信公子可以派人去查实。若是孝奴欺主罔上,孝奴自己将两条腿打断,自己扇自己的几耳光。”
皇甫松见着孝奴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自己,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皇甫松背过身去,拿起紫砂壶倒出一碗水递给孝奴。
孝奴看了一眼皇甫松的脸色已经逐渐从红温上降了下来。
孝奴凭以往的经验判断,这难伺候的主又是找事不占理,拿自己当了出气筒。
孝奴咕嘟一口将水喝掉,自己将碗放在桌子上。
“那本公子刚才怎么听你处处想着为那些人说话。”
皇甫松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在七进院中能听到他与孝奴小声的嘀咕着。
孝奴无辜的眼神再看向皇甫松,皇甫松没有正眼看他。
“公子,衙门差役收了他们的好处。衙门在替他们说话,说即使对簿公堂,也是我们理亏。”
孝奴说话中的语气都带着些难受,就怕皇甫松无名火又燃起来。
皇甫松撇了孝奴一眼,闷气未消的道:“哼,原来如此!”
皇甫松一脚踢出桌下椅子,一屁股坐在上头,他摸着微烫的额头。
前几日打马球输掉,那是自己没本事,跟他在一起的都皇亲国戚,王公贵族,那股气是自己去找的,难受半月就会消散。
自家租宅被人随意在院子中挖得坑坑洼洼,那是别人莫名其妙送的气,还不占理。孝奴还不会先一步打点。
这事孝奴见皇甫松冷静下来,就挥手让站在一旁的两个新罗婢一位给皇甫松捶背,一位给皇甫松按头。
孝奴听自己主人在闭眼踹着粗气,他心头也不好受。
孝奴眨眨眼,面容瞬间带丝喜色低声的对一旁坐着享受的皇甫松道:“公子,要不要去封信给王翰林,让他写封信给留守大人敲打敲打这些衙役。”
皇甫松看向孝奴,龇笑着牙,门牙上的两颗兔牙,长得像兔子,张开像是要咬人。
这一瞬让皇甫松心里好受了许多。
“不用,区区小事,用不着那么大的官儿。”
皇甫松说完闭眼,将按头的新罗婢的嫩手放在自己胸脯前面帮他顺一顺气。
“公子,要不这样,咱也打点差役,将他们撵出去。”
皇甫松眼都不睁,撇嘴一笑道:“阎王好送,小鬼难缠。我子奇不耻于这些小人物打交道。”
皇甫松甩手示意孝奴让他出去,别打扰自己享受。
李怡见孝奴出来行了一个礼,李怡才让皇甫松的另一个下人进去禀报。
“公子,门外有人..”
皇甫松听到门外进来脚步声,以往到这个时候就是王公子弟找他斗蛐蛐的之时。
他斗蛐蛐技艺不精,曾一月内已经斗死了好几只。输了一个坊。
“不见,本公子今日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见。”
皇甫松嘴上说着,甩了下手袖晃了下腰间挂着的竹罐宠物。蛐蛐在他摇晃间发出几声鸣叫声。
“公子,不是来找你斗蛐蛐的。”
皇甫松手离开竹罐子,睁眼看了一下家奴,正要对家奴开口说滚,家奴先开了口。
“是个皇子,听说是当朝太子的异母弟弟,将来太子做了皇帝,这位皇子成年也会跟郯王、冀王那样封为亲王掌管朝廷要职。”
皇甫松一听睁开了眼,自己的家郎专心读四书五经十来年,才能到京师见着王爷、圣上。
刚成年不久就见到了太子的弟弟,未来的王爷。
见到未来的王爷,那就离见太子不远,跟太子搭上,那就等于与将来的圣上搭上。
只要伺候好眼前的小皇子,就等于是让太子满意,将来不就飞黄腾达了嘛。
皇甫松面色大喜,方才那些不悦,全都抛之脑后。
“你先去招呼着,别忘了礼仪,我准备一下就去。”
皇甫松拉着新罗婢的小手闻了闻,翻过手背波波一小口。
“一会儿来个贵人,去吧,准备舞蹈,给来的贵人跳上几段。”
两个婢女行了一个礼,先行退下。
一会儿,皇甫松衣着白色正装,别好黑色腰带。特意在一大块铜镜面前看了身后。生怕哪里有啥不得体的地方。
皇甫松怀着留个好印象的想法走到七进院中。见一身着黄袍的个子稍高,脸蛋稚嫩孩子在自家院子中徒手捉蜻蜓。
皇甫松将嘴对在裴安耳边小声的嘀咕道:“皇子现在几岁?”
裴安用一只手给他比划了皇子的年龄。
“你在跟我开啥玩笑。”
皇甫松撇了裴安一眼。裴安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来都来了,年龄再小也是贵人。”
皇甫松理了理袖口,大步向李怡走去。
走到玩得正嗨的李怡身后,皇甫松行了一个叉手礼。
“皇子久等,来到子奇家中有何贵干。”
李怡转身看向皇甫松,衣着发簪,脚上之靴,腰间玉佩、香囊,无不流露着书香门第世家子弟之气。
若不是李怡方才在院中听到大吼大叫的声音,差点被眼前之人的优雅气质给骗到。
李怡让皇甫松免礼,点头让裴安将老丞相的信封交给皇甫松。
皇甫松点头接过裴安的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
读完之后再向李怡行一礼,语气平和的道:“这点小事儿,何必皇子亲自驾临。派个人来吩咐子奇便是。”
皇甫松抬起手臂比了个请的手势。
语气平和道:“皇子里厅请,让皇子久等。”
“哪里哪里,本皇子也是刚到。来找子奇帮忙,是本皇子打扰才是。”
皇甫松一只伸手让李怡走在前面,李怡说完话停下脚步,皇甫松也跟着停下脚步。
“皇子能屈身驾临皇甫宅院,那是子奇的荣幸。皇子驾临,必让寒处蓬荜生辉。”
李怡细看了皇甫松,他的眼中还略微带有血丝。他都不敢想象方才那位在屋中大吼大叫的暴躁男,此刻竟然变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少年才俊。李怡抿嘴一笑,接着往前走。
“家父家舅也是在朝廷为官,何况子奇也是大唐子民,将来也会进京赶考,取一个功名光宗耀祖。”
“哦,子奇兄,令尊大人在朝中做个什么官呀。”
李怡停下脚步,看向皇甫松。只见白色的液体落到皇甫松的手袖上,李怡抬头一看,一只燕子从树院中的桂花树上飞走,又流了一滩在瓦砾上。
“家父元和三年进士,过两年与家舅一同正直言极谏科,以策文直指朝政弊端,引得陛下大怒,贬出朝廷,在庐陵当个县令。”
李怡自觉得这一问不免极为尴尬。他很好奇他这父舅二人,到底是谁大着胆子谏言,谁跟着做倒霉蛋。
皇甫松给李怡尴尬的陪笑间突然脸色一沉,他看到了衣袖上那摊白色的东西。
李怡也有所察觉,他立即转过声狠狠地憋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进到客厅,李怡在正堂椅子上一坐下,皇甫松早安排好的三个新罗婢女,着显眼的舞彩服,面庞用白纱遮挡。
扭躯挥臂,时隐时现的舞姿触动着观看男人的心魂。一旁站立的裴安都不直觉的摸了摸鼻尖。
“皇子,你不能饮酒,子奇就以茶代酒,再敬你两杯。”
宴会上,李怡没有饮酒,但是他右边摆着好几个瓶子。裴安已经饮用了好几瓶,桌下他偷偷将佳酿灌入自己的酒壶。
皇甫松今日拿出的酒,可以比自家的醉西施更贵更香。
肚子鼓鼓的裴安伸起筷子去夹起一只鲍鱼,眼前的这桌菜能抵得上裴安两年的俸银。
李怡小口的抿着茶水,他感觉茶喝多了跟酒一样难受。
“子奇兄,一个月内租赁房宅那事,就拜托你了。”
李怡抱拳给皇甫松行了一礼。皇甫松红着小脸摇摇晃晃的也回了一礼。
皇甫松断断续续的道:“一定一定,皇子,其实要更应该查一查住我清化坊的那帮人。半年前那几个洛阳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闲,骚扰年轻寡妇。不知怎么地,他们从平卢来的两个人收编。不知道在哪发的财,将我宅中的地板都给挖掉。实在是可恶。”
皇甫松说完爬在桌子上,开始粗喘着气,还打了个呼噜声。。
“清化坊在哪?”
李怡转头问裴安,裴安停下手中酒壶还未开口,被趴在桌上的皇甫松一把抓住。
“皇子,亏你住在皇宫。与你皇宫北面隔一道城墙你都不知道。”
皇甫松说完打起了呼噜。见裴安点头,李怡瞳孔一缩也跟着点头,是该派几人去那里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