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更挣钱的活
洛阳皇城西北侧十里外的马营,这是新安县养马观在此的一个大马厩。
此马厩不简单,专为不在兵营管内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来往富商照管马匹,洗去杂泥,掩盖异味。
皇亲国戚的爱驹、俊骕,那地位甚高于家中的家奴、大婢。
就如底层闲置百姓酷爱观看斗鸡、下注,富商子弟爱养蛐蛐,王公子弟也有更高级的项目:打马球。
洛阳每月也会跟京师一样,王公显贵子弟也会聚在一起骑马甩棍,较量高低。
华贵的衣物是贵人们骑在马背上的象征,贵人们坐下的马匹自然也是贵族们的脸面。
到了洛阳大马厩中的马,不如《马说》中的千里马遇到伯乐,施展马蹄一起一停即是千里。
也是马蹄踏进楚庄王大殿,除了死后不能享受国葬,那便是生来至死纵享受荣华。.
大唐女帝酷爱白马,后世王孙同样如此。
回纥每年中的白马,自然也有王公富商一掷千金够得。
“马匹色彩万种,脾气各异,但是纯白之马最为难得,也最为温顺。”
“当年玄奘佛师就是骑此类马回了京师。听说那是太宗为答谢他见得如来带回大乘佛法的赏赐。”
罗会慷慨的说着,崇德连连点点头,他拍着每一匹马匹的马屁。
黑色的骏马都是下意识的跳动一下,有的后蹬一脚。
白色的骏马则是摇摇尾巴,温顺的叫了一声。
“白色之马难得,温顺之马也难得,日行千里之马更难得。”
罗会一听满意的点点头,他算是小巫见大巫,一听便知道是遇到了行家。
崇德身处草原,日日见马,从会奔跑,便是骑在马背上。
除了快要绝世的黑色汗血宝马,千里马中,白马居多。
“所以赵国邯郸公孙龙便说了一句白马非马。”
崇德一听连连点头。
大唐不善养马,公孙龙竟见解如此之深。
“工家,这公孙龙现在住在哪条街坊,我有时间去拜访他一下。晚辈觉得养马之术在我身上。”
崇德转头看着罗会,罗会顿时一皱眉毛。
罗会摸着剃光胡须的下巴,心底打量着眼前的这俊俏小子到底是何许人?
崇德眼里很是期待,似乎想早点干完活,得到公孙先生的住地信息,立即赶往那里。
崇德手提一个木桶,木桶里面装半桶水,马刷子在桶中一晃一晃。
“公孙先生数百年前已经乘龙西去了,不在大唐。”
罗会撇了崇德一眼,这胡人小子竟有点儿意思。索性就逗逗他。
“工家,这大唐真的有龙嘛?”
崇德摸了摸马头,熟练的将水轻轻的浇在马身上,之后用手轻轻的揉了揉。
“有。”
罗会也不知怎么滴,眼前这小子一问他便脱口而出。
他没见过真正的龙,但是有龙的图腾、有当朝陛下以真龙天子自居。
“我听姑姑说龙会腾云驾雾,不走地上,飞得很快,那为啥不养龙呢。”
罗会一皱眉头,想他口中的姑姑是谁?
细想此人能到洛阳讨生活,来当洗马工。
那姑姑便是一个大唐的普通妇孺,在他小时候专门讲些寓言故事哄他睡觉罢了。
“养死了,龙不像马一样吃草。”
罗会趟在躺椅上,随口一句。
拎起地上的酒壶。
崇德一听当真起来,停下手中的刷子。
“那他吃啥?”
罗会要打开的酒塞子又停了下来。
“之所以不吃草,所以才养不活。干活吧。”
“哦!”
崇德又动起手上的马刷,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酒香。
崇德转头迎着酒飘来的方向看去,罗会的酒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崇德看到老头悠然自得的咕嘟一口,他闭着眼睛趟在躺椅上摇晃着。
崇德看着嘴馋的咂咂嘴,转头熟练的刷着马身。
不一会儿,两匹白马被拉了进来。
崇德一听有只马蹄踏地蹄声清脆,马撕声带着些欢笑,而另外一只马蹄声音踏得深浅不一时而空窿作响。
马的撕叫声也带着些凄惨。
“罗工翁,这两匹马就拜托你了。”
“栓在那儿吧。”
罗会闭着眼睛指了指远处棚子下空着的马桩。
“这两匹马可都是禁地之用。麻烦罗工翁快些。”
罗会从躺椅上猛的坐起,转头看了一眼,两匹皆是白马。
但是这两匹马他竟没见过。不像是洛阳王公的马。
近来也没有富商子弟进入洛阳。
而两匹白马则是由两名身着青色便服手持唐刀的侍卫牵着。
罗会一眼就看出此二人衣服里头藏着竹衫,定是宫中侍卫或是哪个军营中岗哨。
罗会不敢懈怠。连忙对着给褐色骏马擦身子的崇德说道:“一会你先给这两匹王公贵族的马打理。那几匹再晚些儿不迟。”
“哦。”
罗会看着像是在擦桌子一样熟练的在马背面前捣鼓的崇德,投去了欣慰的眼光。
马被两个带刀侍卫栓在定马桩上。
一蹲地间罗会看着腰间漏出的竹衫抿嘴一笑。
半个月前,就连太子李恒的黄骠马也在这里刷毛修蹄。
来这里地位稍低的贵族,只有被王公踩在后头的份。
而来者侍卫则是非常隐晦的提示罗会。
“那匹白马是匹病马。”
“大胆,禁地之马,岂容你咒骂。”
被指的白马便衣侍卫一听左手手晃唐刀刀鞘,刀鞘中的唐刀滑铁声响。
他熟练的右手接住刀把,刀尖自指崇德。
罗会惊讶的连忙从躺椅上跳起,不过他见另外一位侍卫将他的刀拦下。
“你看,又急。才调过来没多久,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劝阻的男子又接着道:“听不得逆耳之言。小郎君是专门干这个的,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崇德脸上面无表情,他心不由的抖了一下,连忙快走几步擦着马身。
退到了马的另外一侧,他知晓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铜钱可掏出来打赏。
保义已经将他身上的铜币全给剐去。
“二位官爷,草原胡地,不懂避讳,还望见凉,还望见凉。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请到客厅里头去看茶。”
罗会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刚才发火那位侍卫手中的刀已经被旁边的同伴插进刀鞘。
“你不是要出恭嘛,你去,这里我在就行。”
罗会立即跑去给留下来的这位侍卫端来一个凳子,侍卫恭敬的给他行了一个礼。
“方才小弟一时莽撞,多有得罪,还望罗工还有那位小兄弟不要将逆耳之言放在心上。”
此时崇德又慢慢擦着马身走过来这一面。
“官爷多虑了,我们寻常百姓,这些呵斥之言,寒心之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侍卫立直身子坐在凳子上,罗会则是趟在躺椅上又小抿一口酒。
“当年老翁年轻时在京师做过净工,王公贵族中家奴女婢的坑中跳出,少不得人家背后一些污言碎语。就连大婢递钱时的手都像碰了荆棘一样。往后一缩。”
罗会说完一笑而过,眨了眨眼睛,自顾自的扇着木扇。
他本打算起身给侍卫拿一把木扇。
转念一想,方才他看到的竹衫可比这手中的扇子有用。
于是躺在椅子上。
侍卫看着眼前之人好生面熟,好像是儿童时候见过。
那个推着双轮小车,跑遍京师各大街坊。
几乎他的容貌京师大部分人都认得出。
“难道罗翁便是当年流传京师,掏遍众街小巷,掏到国子监四门博士家中,掏出一个罗举人的罗掏工。”
侍卫向眼前的老翁恭敬的抱拳晃动着,那人自从家中三郎当上举人之后,就慢慢消失在京师的王公贵族家中。
有人说他常年掏粪,被臭粪毒死,有人则说他掉进粪坑淹死。
当时生在郭府年幼的郭旭则是更为相信第三种说法。
罗掏工的孩儿考中举人之后那几日高兴过度。
给贵府人家掏金汁时忘了仗量坑深,不慎闷死里头。
“官爷谬赞了。某家因为先祖犯了些罪,在京师只得世代掏粪为生。”
“到了这代三儿才认得些字,犬子虽未金榜,也通过关试选拔。现在在随恩师在京师当了差。”
“长子来洛阳给我弄了这体面的工作。专给王公贵族,来往富商洗马。士农工商,富不比商,贵不比农,工阶之家,某已知足。”
侍卫连连点头,罗会望向侍卫。他的样貌却以当年某位贵人有些相似。
“某看官爷也气度不凡,像是我见过的末位将门子弟。”
“像谁?”
一旁的崇德听到已经将目光望向正坐在木凳上的男子。
圆宽脸肥,双目囧囧有神,一看就沉着稳重,办事可靠之人。
“京师郭家。郭老太师之后。”
罗会脱口而出,侍卫眼中带带笑。
“罗翁见笑,晚辈郭旼。家父郭幼冲,太师幼弟。郭老太师是晚辈伯父。”
崇德将这名字在脑中一过,好像当年姑姑没提到此人呀。
为啥这拿刀的一提,坐椅子上的老翁会肃然起敬。
“哦,难得一见,你稍作坐歇息,某去吩咐厨子准备好酒。”
郭旼见罗会起身要去,连忙拉住。
“不了罗翁,晚辈还要带这两匹白俊回去复命。
“那我去拿好酒,望郭品鉴几口。醉西施,十年珍藏。”
罗会说完,郭旼一听才勉强松手。
崇德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西施,姑姑提过的一位美人,醉西施,那定是专门喝了让美人一醉的酒儿。
郭旼此时的目光看向崇德,他熟练的赶着马身上的脏水,像是生来些许年的功底。
崇德发现侍卫一直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的对着侍卫龇牙一笑,侍卫也是以笑相回表达善意。
“方才这位小郎君。”
崇德一听郭旼开口,看诺大一个场地左右没人,于是就点了点头。
郭旼习惯握住唐刀向崇德走去。
崇德望着郭旼手中的唐刀一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