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误打误撞
洛阳城,道德坊,一座豪宅前院中。
一小姑娘正拿着手中的线轮子哭得稀里哗啦。
保义还想趁这里的人老弱无力,拉起崇德准备开溜。
门口已经被刚才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吼了一嗓子,叫来的男仆将门闭上。
一旁的保义与崇德看着眼前正庭里出来的男子身披甲胄,手持关公同款大刀。
“咚!”
刀把重重砸在地上,院子里的灰尘随之而起。
“小子,看清楚了没有,是你的不?”
方才还是一位穿着白短衫躺在躺椅上纳凉的老头子,一会儿的功夫就拿着大刀站在堂屋门前要劈了崇德。
崇德将手里的羽毛风筝再仔细的看了一遍。
里面的骨架都是与撑油纸伞相同的水竹制作支撑着。
羽毛风筝上的眼睛更显得可爱一些。
这只老鹰,比崇德前几日射下来的那只更瘦一些。
关键是,它没有鹰爪子!
崇德摇摇头,还没等崇德开口,内院中的仆人就拿了几张更为鲜艳的风筝出来。
有金孔雀的,有小鲤鱼的,有小燕子的。
“我这里还有几张,你一起帮我看看。”
老头摸了一下白花花的胡须,只要这小子还摆着刚才进来那种喊着捉贼的态度,他必定挥刀向眼前的这位帅小伙来上一刀。
崇德连连晃动着手合十指道歉道:“老将军,不是,不是,误会,误会。”
老将军知晓崇德被自己的威严震慑到,特意将歪斜的头盔给扶正了一下。
“老将军,弟弟不懂事儿,他前几日丢了风筝所以。”
“呜···”
小女孩哭声不止。.
保义说完转脸看向那小女孩,小女孩看到保义像是老君山上的野猴子。
“哇···”
小女孩哭得更凶。
老头看着保义不修边幅的摸样就有些来气。
明明看着眼前男子年纪轻轻,偏喜欢留络腮胡,留络腮胡也就算了还不喜欢打理。
不打理也就罢了,跑到自己院子来吓外重孙女。
“所以就到了我这里抓贼。你这幅长相,我看你才像贼吧。看把我孙女吓得。”
此时堵在门口的扑人,见老太爷一大把年纪披着甲胄,头顶头盔尚属实是有些受罪。
“老太爷,要不要报官?”
话音刚落,保义跟崇德瞬间心中一惊。
使团里面的兄弟们都还在里头待判无罪,若是这次又逮进去了那不做实土匪之嫌。
“不用,这两小子要是再不老实,我当场将他们就地正法。”
兄弟二人闻言心中的顾虑终于是消除。
崇德被老头铆足力气一把拽过去。
就在那一拽间老太爷发现了崇德腰间上挂着的鱼符。
“哎呦。头晕。”
老太爷没识得几个大字,但是他认得带两个鱼符的都是身份不凡。
要么使团,要么钦差。
据老太爷判断,眼前这两人汉话说得很溜,没有一丝颤抖,明显就是钦差。
崇德直接想都没想将老太爷头盔取了下来。
老太爷这才坐在躺椅上舒服了些。
“是谁欺负我家小宝的。”
此时一位身着麻制白袍圆领万外翻一个领子,袍子内可见一件显眼的珍珠衫,袍子外没有任何花纹。
体宽腰肥,肥得像只河豚。
大拇指上带着一翡翠扳指。
只是脚上两只鞋的颜色不太一致,一只偏白,一只偏灰。
手上的两个黑色文玩圆石转动个不停。
小女孩此时哭声算是止住了些,不停的在抽动着鼻涕。
“我们兄弟两刚才以为是我们丢掉的那只风筝,所有就···”
崇德还未说完,肥商王半两就将眼睛凑到崇德额头前。
“所以就怀疑到我这儿来了是不。”
“不是,大哥,你误会了。”
此时暮钟的声音响起,马上就要进入宵禁。
“误会,你住哪个坊的?”
此时王半两听到暮钟声突然想起一问。
“就是这个附近。”
“这里是坊间岔路,一条河连着四条坊。”
肥爸一听他们就是初来洛阳乍到的工匠,身上还穿着工部给他们发的工衣。
“劝善坊。”
保义在刚才奔跑的时候刻意记了一下各个坊与街道的名字。
方便报官的时候说得出。
肥爸王半两一想这人怎么在坊间没见过呢。
“哪条道?”
肥爸本着街坊邻居皆是客,这二人过冬之后定需要他的碳火、粮酒。
于是霸道气势瞬间变得温柔了些。
“一里道路口。”
保义顺口而出。
“嗯?”
崇德眼睛直愣楞的看着保义惊哼了一声,比一旁的肥爸王半两还惊讶。
崇德很惊讶这哥哥怎么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认识那个在路口炸马蹄酥的。”
“嗯。”
崇德这才恍惚的想起来,那个在劝善坊路口炸马蹄酥的小寡妇。
这两日的晚饭都是在她那里吃了的。
小寡妇炸马蹄酥弯腰铲勺时,若不是衣服绑着丝带,肉球都要掉进锅里头。
据保义随口问道,小寡妇前几年死了丈夫来到洛阳,带着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子讨生活。
“你跟她什么关系?”
肥爸望向保义,堂姐莫不是需要一个烧炭的人看上这么一个混玩意儿。
“我们暂时还没有关系。只是喜欢她炸的马蹄酥。酥酥脆脆。”
保义此时一想到嘴馋的马蹄酥滋溜了一下舌头,好吃但是他们又没吃饱。
崇德也赞同保义的话,连连点头。
肥爸王半两白了保义一眼,他相信堂姐的眼光,绝不会看上这邋里邋遢的家伙。
“怕是别有用心吧。不过你倒还是可以,若是看上那女子,就跟哥哥说一声。哥哥给你牵条线。”
肥爸王半两转身拍了拍崇德的肩膀,崇德一听一顿尴尬。
“孙婿,你进来一下。”
老太爷早就脱掉了他那承重的盔甲叫肥爸进去。
“哎,翁翁。我马上过来。”
“兄弟,我家老祖宗叫我,我先过去一下。”
保义跟崇德互相看了一眼,再向堂屋里面看去,只见那肥男将耳朵放在老太爷嘴边。
老太爷只是嘀咕了几句,肥男先是脸上一沉。
接着老太爷又是嘀咕几句,肥男笑盈盈的走着出来。
“二位兄台,既然是场误会,那就不为难二位了。”
肥爸边说着边抱拳晃动着。
保义与崇德一见状也就跟着晃拳照做。
“我家老翁方才也是小女哭泣,所以才出此下策不慎冒犯。”
肥爸说完从怀中掏出半啶银子塞入崇德手中。
“这···”
崇德对通行在大唐的货币银子还没有基本概念,在草原上都是一匹马、一只羊、一头牛、一缗布来做通行货币。
他两只手指拿着半啶银子捏了捏放在眼前瞅了瞅。
前几日李将军与李牢头与他们喝完酒以后,李将军送给了他五个这玩意,要比这大两倍。
崇德的这种做法让肥爸王半两误以为眼前的这位暗访钦差是他嫌弃给的少。
“哦,忘了你们是两个人,见面礼应当一人一份。”
肥爸又在怀中翻了翻,捣鼓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半与崇德手中等量大小的银子。
“大哥,这玩意是干嘛?”
王半两被这话气得差点站不稳。
老太爷方才跟他说过,这二人不是钦差暗访就是外国使团。
“可以买吃的,买衣服穿,还可以去勾栏听曲。”
王半两说完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想方才是不是出手有些阔绰了。
在这些年的广交好友中,这也不算是出手大方的那次。
可是他恍惚间怎么觉得胸口一阵闷疼。
“这不就是钱嘛。我还说李将军给我这玩意做啥。对了勾栏听曲是什么玩意。”
崇德将那半啶银子揣入怀中,与他那几枚宝贵的铜钱放在一起。
“就是拿这个玩意儿给你喜欢的姑娘,让他给你跳支舞、或者弹首曲、共度一夜。”
“原来如此。”
保义突然也恍然大悟。王半两见他这样貌,于是接着补充道:“在勾栏,你喜欢的姑娘就算不喜欢你,你拿这玩意给她,他也会喜欢你。给的越多,越喜欢。”
保义连连点头,觉得这玩意儿竟然如此神奇。
他用牙齿咬了咬,肥爸眼睛一愣,银子竟然被保义咬下一大块。
“对了,二位爷说的李将军是谁?”
“有的人叫他直元,有的叫他李将军,我们都叫他李将军。听说他丈母娘可厉害了,跟我们姑姑一样。也是位大唐公主。”
王半两眼睛睁大,李直元,西平王李晟的第八个儿子。自己的老太爷曾经就是跟着平西王克复京师。
不过到他这代没落了,他只是个商人,取了会做风筝的娘子。
士农工商,他的地位现在还不及眼前这两位穿着工字衣的人有地位。
现在的他,除了跟李将军家的仆人送炭时有点交情,其它的几乎攀附不上。
“敢问二位身份。”
“回纥小王子。”
保义准备将咬下来的那一块丢掉,被肥哥连连制止。
肥哥终于明白皇室子弟不食人间烟火有多严重。
肥哥压制住了内心的狂喜。
他一直想把生意做大。
他想草原上冬天也需要碳火,做菜也需要油。
“这个什么玩意儿?”
“银子。”
“这银子能换几个这个?”
崇德将怀中的铜板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生怕它丢了。
“500枚。”
崇德跟保义都同时想到这相当于用一匹绝等的千里马,换漫山遍野的羊。
“啊啊啊!”
“哈哈哈。”
三人同时搂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两位小王子来说,今晚可以不用睡大街,趟在舒服的床上。
对于仰天长笑的王半两来说,能巴结到回纥小王子,简直是一个老天爷喂饭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