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墙之隔
房檐角，崇德拿着毛笔跟工匠一起勾勒着上方的龙。崇德的蓝色衣服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工。
屋檐下，穿着同样：“工”字衣的保义控制着不熟练的独轮车左右摇晃，车里拉着满满两桶调好的黄漆。
这一路过来都是平坦的地儿，屋顶削砖泥丢下的碎渣挡在了独轮车前。
“哎，哎呦。”
本来就推着独轮车有些吃力的保义将两桶黄漆打翻一半。
“我说大哥，你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呀。”
崇德停下手中的画笔，蹲在木板上看着保义双手在地上不停地往桶里捧起流淌一地的黄漆。
“去去去，少在上面给我幸灾乐祸。你要是再贫嘴，我就晃动木架让你摔下来。”
保义说完喘了一脚上面的木架子，崇德刚要握笔去描龙尾，一抖动间黑色的龙眼直接点上了一点儿黄漆。
“描上金色其实也挺好看的嘛。”
崇德想到方才工画师交代的，先描龙头，后描龙尾，最后点那双眼睛。
崇德立即伸出小拇指擦掉金色的眼睛，接着描龙尾。
他的两个手指头都已经沾满着各种奇怪的色彩。
“崇德，你说这户人家在这里当个什么官，竟然能住得上这么大的房子。”
“不知道，估计也是个大将军吧。他这一道墙围起来的草地，就够咱们养几百只肥马了。”
保义往桶里捧的漆捧着捧着发现黄漆凝固在自己手上。
···
“皇子，我觉得还是让下面那人干点别的吧。他打翻的这一桶黄漆，都够我半个月的工钱了。”
洛阳东都留守权德舆拿着手上的册子，语气有些为难的道。
李怡顺手拿起册子，看着工部上面的工种。
梁栋浮雕补漆，白龙的浮雕石膏直接被保义弄掉一块儿。
墙壁补色，墙壁上威武的玄武图画被保义涂得跟缩头乌龟一样。
屋顶补瓦片，李怡没安排小王子。
李怡怕他这位回纥的远亲上去就将完好的瓦片给踏坏一大片。
李怡思虑再三，安排保义推小推车送漆，载一桶就能把稳的干完一天，可是小王子想两桶一起供得上材料的同时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李怡指着册子上的职位说到：“让他去浣洗间？”
一旁的权德舆听到身子一颤，急忙应声道：“那是宫女们干的活，他一个没阉割的汉子去到那里不是饿狼关进肥羊窝嘛！”
须发雪白的权德舆没有给李怡较真，知晓小皇子不食人间烟火。
李怡笑着点点头，想了一下洛阳皇宫的浣洗间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工部，属于后宫，东都留守不管这个地儿。
李怡看到老头子摆弄着胡须李怡又想到保义那特别的胡须，李怡捉弄了一下老头。
“他留那么个性的胡子，浣女们应该是看不上。他力气大，拧衣服上的水是把好手。”
“万一一直呆在皇宫的老宫女真是饿了怎整，到时候还说不准谁是豺狼谁是羊呢。”
“还有他这么个干事毛手毛脚大汉，这衣物都快被他拧烂，要是宫里有洁癖的贵人知晓，那还不得闹翻天。”
李怡翻了好几页都没找到啥合适的。
李怡翻过一页突然眼前一亮，李怡指着册子上的一项。
“这些可以吧。”
“行是行。只是皇子安排他去干这个，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中。皇子怎么解释？”
权德舆眼神透露着些许为难，还是咬咬牙勉强答应了下来。
谁叫眼前的之人是小皇子，他说啥就是啥吧。
“权老不必多心，到时候去了父皇那儿，我自圆其说。”
权德舆撇了远处的保义一眼，见保义还在地上将结块的黄漆检到桶中。
“去，过去管管他，找沙子让他将手上的黄漆搓一搓，用清水洗掉，不然到明天他的双手就得癞掉。”
“再找几个人用清水将他污染的地板洗掉。实在不行用刀刮掉再重新上漆。”
权德舆交代完，给李怡行了一礼先行离开，李怡回礼送走老头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洛阳外宫道里走着。
李怡步伐走累昂首挺胸向前，心想着明天他要过来亲眼目睹他给这两位沾亲带故的小王子安排的体面工作。
李怡傻笑着突然转头撞见了从宫外回来刚下马的李定安。
“十公主殿下驾到。”
叫声响彻整条宫院外道。
“恭迎公主殿下大驾。”
迎接公主进洛阳皇宫的四抬大轿早已准备好。
李定安并未上轿，看到跑来的李怡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恭迎十皇姐驾临。”
“崇德，你认识的那个李定安是不是大唐十公主。”
保义方才听到太监喊十公主他立即打起了精神。
他转头看向还在屋檐角雕梁画栋的崇德。
“好像是，但是这里太矮看不到围墙里面呀。”
崇德站木板上站直了身子还是被城墙挡住了视线。
“你在上面站稳咯。我移一下木架子，我爬上来你脚踩我手上。”
“我手抛你，你再跳手抓住上面爬上城墙应该就能看到。”
说罢崇德趴在木架子上，保义一脚将木架子踢到大道中间。
保义利索的爬上木板，侍卫开始有些疑惑。
保义蹲身让崇德骑在肩膀上那一刻，侍卫明白过来连忙对着二人大吼“干嘛呢你们两，不要命了，里面是禁区，往里面看一眼都得死你知道不。还不赶快下来。”
“请问郎君，这里是哪？”
保义又利索的从木板上一跃跳到地上。
保义将昨日自己争的工钱从怀中掏出一半塞到侍卫手中。
“无可奉告。在这里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侍卫没有想接手的意思，保义又将怀中剩余的铜币全塞到侍卫手中。
侍卫方才收手，语气傲慢的说道：“若是犯了主家的忌讳，我保证你们两不仅拿不到结算的工钱，有可能还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侍卫握着几个脏兮兮的铜币，他也没跟孔方兄过不去，将他们揣到了自己的钱袋中。
“我警告你们两，在这里干活最好给我老实点儿。”
侍卫还是不放心，又手指着保义鼻孔骂完，感觉自己出了气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
宫殿大门位置。
李怡跑到李定安面前恭敬的给姐姐行了一个插手礼。
李定安立即回礼。
李怡回完礼就钻进姐姐的轿子。
李定安偏头往皇宫外道一看，宫道一片空旷没有什么。
“十三，你干嘛从那边过来，还鬼鬼祟祟的。”
“十皇姐，哪有。”
李定安坐在轿子上，李怡冲着她傻傻一笑。
“破庙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有无进展。”
“有一点蛛丝马迹。”
李怡张口就撒起了慌，脸颊上泛起了一丝微红，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于是特意将目光转移不看着李定安的眼神免得向十皇姐漏出蛛丝马迹。
“你还不去换衣服。晚上到大姐夫家参加宴会。”
李定安盯着李怡的衣服，在皇宫里还穿得那么随意。
粗布便装，若是拿掉李怡腰间上的挂着的玉符，他跟南村玩耍的幼童别无两样。
“这？我还想调查一下破庙的事儿，要不你两位姐姐前去得了。”
大皇姐三年前就去世，李怡想到当初在京师举行丧时的尴尬场面，还是不去为好。
“大皇姐在世的时候，你娘刚怀了你，要不是大皇姐处处替你娘说情，你能不能生下来都还是个问题呢。”
李怡一脸惊讶的望向李定安。
李定安顿时面泛红温，像是在教训自家逆子。
李怡撇了撇嘴知道自己刚才的选项是踩在了老虎尾巴上了。
“你一岁在破庙受惊，从那以后很少哭，大家都以为你活不了多久。两岁时大皇姐还特意从洛阳去京师进皇宫看你。”
三岁以前的事儿谁知道呀，并且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们硬塞给我！
李怡感叹还是连连点头算是安抚十皇姐的情绪。
李怡看到李定安抬起的手插在了腰间
李定安贝齿紧咬红唇，双手叉腰，她觉得在轿子上收拾自己的弟弟不合适。
“上清宫你不去就算了。又怕你跟二皇姐吵起来我理解。”
“这两日我跟永安去逛南市，你说带上你是个累赘那也却是。我们姐妹两还特意帮你去看大皇姐一家的礼物都选好了，你说你不去？”
“十皇姐，我去，我去还不行嘛。感觉你是在审我一样。”
李怡在心中下定决心，只要十皇姐接下来说什么他点头同意就是。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跟几位姐姐皇兄回嘴的次数越多，反噬被教训的时间也就越长。
“十三，皇姐是在教你为人处事你懂吗。你我本来就生活在帝王家，更应该关心兄妹。我看你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了。”
“皇姐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定安听到弟弟这句脸上瞬间挂满着喜悦之色。
李怡也是很懂事，知道十皇姐方才说的不懂事是不懂在哪里。
“对了，你跟十五皇姐给我代买的送给大姐夫的礼物，多少钱从我的养银里面扣。”
“十五两。买了很多东西。”
李怡愣了一下还是笑纳两位皇姐姐的“美意”。
十五两那是连两位皇姐的消费也都算上，李怡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种哑巴亏，奈何他还是未封王的庶皇子。
没有府邸，况且还是住在十皇姐的府邸。
就当这是给十皇姐交的房租。
“我出来没带够，回到京师我给你拿。”
“不急，姐姐知道你一直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李定安叉腰的玉手终于是拍了拍李怡的小脑袋。
李定安也终于是让李怡上了套，她小脸上的酒窝都浅笑圆了。
李怡也对着李定安龇牙一笑。
“哼哼，弟弟小就是好骗，还好当初没拒绝父皇给的摇钱树。”
“老天呀，这妥妥的吞金兽，赶快找个人降了她。”
姐弟二人此时各自的心理动态一个激动的握拳放胸前，一个则是绝望的靠轿子窗边。
“十公主回宫，准备沐浴。”
轿子在内城里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