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各庄
等到修远与李自然来到庄子上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暗了。
陈大善人家的府邸挂起了大红灯笼，摇曳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大门上悬挂的“陈府”匾额也被朱红色的绸子装饰着，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一位身穿着朱红色华服的老员外正在府门前迎来送往。
他面色蜡黄，似乎患了重病，一直在咳嗽。
陈员外远远地就看见修远和李自然，强打精神快步迎上前来。
他对着修远僧人行了一礼，声音虚弱地说道：“阿弥陀佛，修远大师许久未见了，我还说今日大师若是不来，便叫仆人去取些吃食送到寺里。”
修远僧人回了佛礼：“我这脚跛了，走得慢，路上又遇到了这位李道长，与他闲谈耽搁了一会儿。”
陈员外看向李自然，后者连忙对他施礼道：“今日未经通禀，就随修远禅师前来，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修远大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日小女出嫁，两位可要，咳咳咳……”
陈员外的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陈员外，您这咳嗽…”李自然说，“我会一些道门治病的术法，要不帮您瞧瞧？”
“不打紧，谢谢李道长了。”陈员外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前几日聚宝寺的僧人已经帮我看过了，并送来了几颗菩提子，现在啊，已经好了不少。”
话音落下，陈员外又开始咳个不停，脸色也愈发苍白。
李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这老员外的样子哪里像是快好了，也不知这菩提子是什么，究竟有没有治病的效果。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李自然也不好过多干涉。
他听陈员外与修远僧人寒暄了几句，便随后者进入到了院内。
院内摆了十来张桌子，全都用红布铺着，除了主桌空着外，其他桌旁都围坐着不少住在附近的乡民。
李自然与修远选了人少的一张桌子坐下，刚一落座，修远僧人就迫不及待地掰了一只鸡腿塞到了嘴里。
他吃得满嘴流油，想必是饿极了。
同桌的一名拿烟杆的老汉与修远僧人熟识，见到他这般吃相，与他打趣道：“哎呀，你这个修远，别的和尚都是吃斋食的，怎么到了你这就又喝酒又吃肉，这样岂不是违反了清规戒律？”
修远僧人咧嘴一笑：“当初佛祖允许我们和尚化缘时就曾做规定。我们不准挑食，主人家准备什么，我们就得吃什么，陈大善人准备了好酒好肉，我吃他的好酒好肉，怎么能算违反了清规戒律呢？”
“这么说来你不好好在寺里念经，跑来这里蹭吃蹭喝，也是你那佛祖教的？”
“自然是佛祖教的，有部经书怎么说来着，嗯……成道成业，应当吃喝，有讲究的咧。”
场中众人听了修远僧人这番歪理，顿时哄堂大笑。
老汉嘬了一口烟，继续争辩道：“我没读过书，你可别蒙我，怎么会有经书说应当吃喝这种话？”
“你这话说的，是人就会饿，饿了就得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佛祖的意思是怕我们做和尚的都饿死了，没人继续去供奉他。”
“反正我就不信，会有经书说应当吃喝这种鬼话，你倒是说说是从哪本经书看来的？”
见修远僧人说不出个所以然，老汉继续说道：“你就是看到人家别的和尚日子过得好，也想半路出家，学人家当和尚。”
李自然虽只是半个道门中人，但对佛法经书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见众人一直在刁难修远僧人，遂出来打圆场道：“修远禅师可能指的是《食存五观》中的‘为成道业，应受此食’。”
见说话的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道士，老汉不敢得罪，连忙说道：“你看看，还是这位小道爷有见识。”
说完，他又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修远，你真应该好好向这位小道爷学学，你连经都不会念，怎么能算和尚呢？”
修远僧人没有理会老汉，反而拍手笑道：“哈哈，没想到李道长也通晓佛理，和我师兄一样厉害。”
“小道爷你看，这个修远又开始说胡话了。”老汉无奈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李自然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是不是跟小道爷说，他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师兄，还是位佛门炼炁士？”
李自然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没有师兄我能不知道？再说了，佛门修禅又不练炁。”
“你胡说，我就是有一位师兄。”修远僧人插嘴道。
“那我问你，你师兄现在在哪？”
修远僧人涨红了脸：“你是想害我师兄，才从我这套取师兄的下落，我是不会向你透露半个字的。”
说完，修远僧人便再也不理会拿烟杆老汉，埋头大吃了起来。
李自然终于明白了，看样子，这修远僧人的脑子确实有些不正常。
李自然指了指头，问道：“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还能因为什么啊，还不都是穷闹的。”
“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有所不知，说起这修远的身世也甚是凄苦，他自幼父母双亡，是个落难的乞丐。他见聚宝寺中的僧人们都过得富足，便也想去聚宝寺中当一名和尚，聚宝寺的大师们好意收留了他，他受不了寺里的清规戒律，刚待了几天就跑了出去。”
“那后来呢？”
“后来他便自己寻到一处破庙，住了进去，自称为和尚，还逢人便说自己有个佛门炼炁士的师兄，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疯的，我们看他可怜，时常接济他，他才活到了现在。”
就在李自然还在与乡民交谈的时候，陈员外脸上堆着笑容，带着一群和尚走了进来。
这群和尚全都披着袈裟，袈裟上面镶嵌着珍珠，尽显珠光宝气，与满身污泥的修远僧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与他们穿着不匹配的，是他们的样貌。
他们个个长相丑陋，脸上都有着不同的缺陷，就连为首那人也是尖嘴猴腮，长相甚是难看。
通过陈员外对他们的态度，就可以轻易推断出，这些人就是聚宝寺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