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露水情缘
感受到江南如梦的温香软玉,她娇柔地扑倒在他怀里,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安心。
鲜血缓缓滴落。
“你看,有流星。”
朱栩拼命摇头,目光痴痴地凝望着柳如梦,生怕错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仿佛只要一眨眼,便是永诀。
朱栩深知,如梦是为了成全她父亲的清誉。
而她的两名姐妹,是为了洗刷被强加的下贱之名。
这些,朱栩都会深深铭记。或许,无人能知晓这背后的深情与壮烈,但他明白,她们绝非他人所污蔑的那般不堪,而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易求无价宝……”
朱栩疯狂地按住柳如梦的伤口,可鲜血仍无情地流淌,柳如梦缓缓闭上了眼眸,最后一刻,她的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难觅有情郎!如梦,你醒醒,醒醒啊,我抱你回如梦楼,不,我带你去那哈出的那个大帐,那片草原……”
朱栩知道她为何如此满足,能在爱人的怀中离去,或许对于她这样身世飘零的女子,已是莫大的幸福。
“如梦,你太傻了,你怎能以为我会嫌弃你?你怎能以为我会轻贱你?你怎会认为我是那般薄情之人!我…我……”
无论朱栩如何悲呼,柳如梦始终沉睡不醒,再也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呼唤。
也许她在梦中正与自己共赏星辰,听他侃侃而谈唐宗宋祖、秦皇汉武,讲述埃及法老、孔雀王朝,甚至,在那酒醉后的私密时刻,小心翼翼提及的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宣言……
“闵王爷?白岚先生?沈如钦?”
蒋瓛小心翼翼地试探呼喊着。
朱栩仿若未闻,四周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已毫无意义,事实上,四周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朱栩一手紧揽着柳如梦,一手提着染血的宝剑,如失魂般缓缓走向敌军的骑兵营。
蒋瓛欲上前阻拦,却被朱棣伸手拦住:
“有些事,唯有他自己能解开心结,让他去吧。”
“可是……”
蒋瓛满脸的焦急与执拗。
朱栩步步逼近,这看似以卵击石的举动,反倒令一众元军不自觉地步步后退。
后方的弓弩手、盾牌手阵型开始凌乱。
朱栩悲愤地大喝一声,如猛狮般冲入敌阵,宝剑寒光闪烁,瞬间封喉!
太子舍人难以置信,这些元军竟然纷纷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朱栩如同陷入癫狂,见到那些蒙面之人便怒挥宝剑,宝剑似有千钧之力,无畏铠甲兵刃的格挡,所向披靡。
起初是杀敌,后来连牲畜、马匹都未能幸免,战场之上,血流成河。
或许是因为柳如梦的牺牲,这些元军不再阻拦朱栩的复仇,那伙来历不明之人本就令他们心生嫌隙,此刻被这三名女子的刚烈所触动,清醒过来,心中满是惭愧。
“闵王朱栩!”
“朕的侄儿…你杀够了没有!莫要因仇恨迷失自我,堕入无间地狱!”
朱栩置若罔闻,整个人被鲜血浸透,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朱栩面前出现了一尊金光闪耀的大和尚,似是道衍,又似大肚弥勒,却又皆不像。
“你是何人?来此何意?”
“度你。”
“滚开!满口的慈悲,佛祖菩萨度一切苦厄,你既来度我,为何不先度她!”
“她已得解脱,你却仍陷执念。”
“可是她已香消玉殒,而我却苟活于世!你说她解脱,难道解脱便是死亡吗?你回答我!为何不答!”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终日念叨这些空泛之词,听得再多,又有何用?以为能修心养性,到头来,却依旧无力保护所爱之人,谁也救不了,谁也度不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而我却无能为力!我有何资格存活于世!”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莫要再念了,我的头快要炸裂了,求求你…莫要再念了……”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东家,我是宋启贤啊,你提及的猛火油柜我已制成,还装在车上了!你是否要瞧瞧其燃烧的威力?哈哈!就算喷入河中,也能燃烧许久,只是可惜不能用来烤肉,实在太脏。”
“太医院可不会轻易输给灵芝堂。”
“还要不要品尝小僧的素斋。”
朱栩血红的眼眸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元军已大规模撤退,抛下那些身份不明之人,他们腹背受敌,只得拼死抵抗!
珠儿与宋启贤一脸忧心地望着他,珠儿挣脱宋启贤,飞奔扑来。
道衍在一旁捻珠微笑,一众棍僧率领着众多民兵,李玉食的菜刀团也在其中,而刘医奎等几位太医领着灵芝堂的大夫、伙计,正忙着为伤病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城楼之上,虽看不真切,但朱栩能猜到,是马皇后与汤和老柱国,在有条不紊地分派民兵,收容伤兵,准备再战!
“珠儿、宋兄!”
“在呢!我们在呢!”
“你二人启动猛火油柜,将敌军冲散!”
“诺!”
“道衍师傅,烦请你的僧兵护卫圣上。”
“得令!”
道衍挥动禅杖,朝朱元璋、朱棣所在之处走去。
“蒋瓛何在!”
“在……”
“除恶务尽,这些贼人若肯缴械投降则罢,否则,格杀勿论!”
“还用你说。”
蒋瓛依令摆开八卦天门阵,各个关键位置皆安排妥当。
“各位,收网!”
听着朱栩的指挥,朱棣心中五味杂陈:
“这小老弟倒也有几分模样了。”
“哼!比起当年的我,还差得远呢。”
朱元璋捻须大笑。
“不管怎样,他能从悲痛中振作,便是好事。”
朱棣长舒一口气。
“我看未必…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朱栩怀抱着柳如梦,带她回到了那个她说此生最快乐的地方,那是他们曾经相依相伴之处,那哈出曾经的营帐,也是埋葬她父亲的地方。
朱栩将她轻轻地安葬在了那里。
倒塌的城墙,湍急的河流卷走无数的断壁残垣和野兽尸体,四处皆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曾经繁华热闹的秦淮河畔,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昔日的勾栏瓦舍也已破败不堪。朱栩回到如梦楼,如今的如梦酒楼中。
“皇上亲封咱们如梦姑娘为忠贞侯!恢复徐达将军魏国公的名誉,加封中山王!至此,故事便告一段落……”
那名阔少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如梦楼的忠实拥趸们仍在,他们依旧定期到此谈诗论赋,或许是在默默追忆那位已逝的佳人。
“胡说吧,一个青楼女子,怎会被封为忠贞侯?”
“一看您就未曾来过京城,您出门去瞧瞧皇榜便知。”
“哎呦喂!还真是如此,您快给详细讲讲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莫提了,心伤难愈。”
朱栩用斗篷遮住面容,悄然绕过众人,缓缓上楼。望着柳如梦曾经梳妆的镜台,那落下的秀发,还有那被咬过的糕饼,他颤抖着抓起,拼命地咀嚼,泪水混着食物一同咽下,仿佛能再次感受到如梦的温柔倩影,仿若隔世,江南忆梦,柳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