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迎面双杀
王阳不急不缓,来到封正文面前说道:“这里是王家,自然有我说话的份,倒是封小总甲,俗话说,不请自来是为恶客,还是乖乖闭嘴的好!”封正文气的脖子一梗,却说不出话来。
封严听出来了,这小孩句句都在阴阳怪气地骂人,当下也不客气:“昨日说了,你们山田已改为水田,两季税粮都要按五成稻米来交,想必已找到办法了?”
王阳也不搭话,看了全家一眼,互相心照不宣都笑了,封严看着心里来气,道:“既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日子我来收粮就是!”起身就要走。
王阳一把拉住封严,笑着道:“总甲不必心急,该把我们的种子、耕牛、农具发给我们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封严愣住了,连全家其他人都听得一脸懵,这是在说啥?倒是爷爷一下子明白过来,对着王阳笑了笑。
封严甩开王阳的手,不耐烦道:“小孩子不要纠缠,我还有正事要忙!”
王阳笑道:“封总甲掌管一村,《大肇田令》一定是听过的,封小总甲才冠全村,想必也是识字的咯?”
一边说着,王阳一边翻开《大肇田令》,那一页折了个角,王阳把书放到封家父子的桌前,朗声念道:“依《大肇田令》附则第十三条,郡县民户改山田为水田,所在需供给耕牛、农具和种子为便,以十亩为率,供壮牛一头,犁、耙、耖等农具一套,稻种两斗,以所在年为限。”
王阳把书放下,笑着说道:“按这个律则,我家改山田三十五亩,总甲在今年之内,最少需提供壮牛三头、全套农具三套,稻种六斗。”
封严一看王阳拿出了《大肇田令》,已是一惊,再听他一字不易地背完附则,心中已是大慌。
他身为齐封村总甲,这些年除了王家,哪有其他村民改造过山田?
这条律则用得少,他没有细看过,是以从来没放在心上,眼下王阳拿出了白字黑字的律则,找他要这么多东西,他一时上哪去找?
不过封严当了多年总甲,慌乱也是片刻,呆了一会,就回过神来。
只要把他三十五亩的田税收到手,那就是七十石的稻米,就算自己给了他这些东西又如何,照样可以剩下不少!更何况,这些东西是郡县的职责,自己往上推就是。
心中大定,封严笑眯眯道:“王世伯好手段,竟然搬出了《大肇田令》,国法既是如此,那谁敢不依,就按世侄所说又何妨?等你们依国法田令交了钱粮,我立马送来就是!今年之内一定不会少了一件!”
封严咬定了王家是垂死挣扎,当即也不否认,而是借着《大肇田令》又再将一军。
王阳瞪着眼睛,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望着封严:“交钱粮,交什么钱粮?”
封正文明白父亲的用意,当即回道:“按照《大肇田令》,水田五成税,你们交了今年的钱粮,我们自然把耕牛农具送来。”
王阳笑嘻嘻拿起书,翻到另一处折角的地方,又把书摊开,放到封家父子的桌前,继续朗声背道:“依《大肇田令》第七章扩税篇第三十七条,田户改山田为水田,听其自便,三岁后始征其赋。总甲大人睿智如天,张口国法闭口田令,这句话应该也是看过的了?”
封严看着书上刻印的黑字,浑身汗如雨下。
这一条他倒是确认看过,但那已是很多年前刚当总甲的时候,同样因为村里没有山田,这一句也是随看随放,根本没有过脑。
如今摆在面前,让他如何应对?
封严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书,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大肇田令》是立国之基,自己之前张口国法闭口田令,就是依仗着这本书的威力。
现在按照书中说法,自己今年不仅收不了税,还要在今年之内,把这些耕牛农具给他送到家来,自己辛辛苦苦筹划一场,反倒要为王家做嫁衣裳?
封严扭过头,看了王阳一眼,这小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强忍着打他一顿的冲动,脑子飞快转动,想着脱身之计。
封正文来的时候还在盘算着此番到王家,凭着父亲的手段,白捡一个意中人,满脸春风进门。
此刻见王阳两招连出,打得一向镇定老辣的父亲都满脑子门汗,也不由呆在原地。
不到一年的时间,王阳从一个小跟屁虫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让他大感意外,看着负手站在堂中的王阳,越看越觉得陌生。
沉吟良久,封严挤着笑道:“世伯耕作勤苦,好不容易有了这等收获,我身为总甲,只有欣喜之心,哪有为难之意?前些日子看二世兄挑着油菜去卖,想来这些田上半年还种着油菜,论理来说,就算改为水田,收税也不可如此仓促,我看此事就此作罢!耕牛农具之事,我回去就找县里申请,只是眼下县里也不宽裕,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反正我尽力而为就是,世伯在家静候佳音!”
要不是有前面一番发作,刚刚进屋的人听到封严这番大论,还以为这是个多么体贴同乡的总甲。
只是王家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大戏,都觉得此人狡诈无比,前倨后恭,可笑的不行。
说完再无他话,封严起身拉着封正文就要走。
封正文心里想着秦可卿,勾着脖子看了一圈没找到,还没有完全搞懂父亲输在哪里,张着嘴巴呆呆看着封严。
封严看不过他那副蛤蟆一样的呆相,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封正文被扇的愣在原地,眼看父亲气冲冲出去了。
王阳拿起坐上的礼物,塞到封正文的怀里,笑道:“小总甲快快收起,看好了别人的哪家姑娘,让媒人送去,应该还用得上。”
平日里的王阳,说话断不会如此刻薄,但封家父子行为实在可气,他也一点不惯着,逮着机会就是一顿阴阳。
封正文涨红了脸,恨恨地收下礼物,跟着封严一起快步出去了。
看着两人离开,全家人都长松了一口气,这场天大的难题,就靠着王阳的一本书,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大家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个个都开始说笑起来,尤其是女眷,刚刚在里屋看完一场大戏,可把她们憋坏了!
“还想打我们卿姐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婶愤愤地说。
二婶接过话头:“我嫁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封严这么吃瘪!他爹没看到这场乐子,实在是可惜了,晚上我要好好给他讲讲!”
一向镇定的父亲也喜笑颜开,对着王阳道:“书中自有千钟粟,古人诚不欺我!”
大伯喜滋滋地说:“今年的钱粮无忧了,我要去补个觉!这两天心里都慌的不行!”
奶奶看着大家,笑着道:“阳哥又给全家立了一功,想吃啥,让你二叔明天买回来,我给你做!”
王阳看着笑吟吟站在一起的母亲和可卿,内心无比满足,笑了笑说没什么。
比起解决危机的痛快,他更在意喜欢的事此刻家里的温馨,人声喧闹,带着浓浓的喜庆,就是家的意义吧!
心里想到一事,又暗暗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