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选中的人1

“在内蒙古全区的森林植被中，兴安落叶松林是面积最大的森林类型。据统计，约占全区天然森林总面积的60%以上。我们这里，能达到70%。所以基本往里走，都能看到兴安落叶松。”

“它（兴安落叶松）的生境幅度很宽，山地、高远、平原与河谷低地的不同地形都能广泛发育。”

“我们这里纬度高，温度低，海拔300米的河谷到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脊，基本上都是兴安落叶松。”

“你知道的，大兴安岭海拔高度为1000米左右的古老山地，地形起伏不剧烈。不像南方的华山、泰山那么高。”

“东边，黑龙江那边迎风坡，地形起伏大一些，相对高差有个900-1000米。咱们这里（内蒙古大兴安岭）相对高差只有500米。”

“爬山就不累，哈哈哈。”

“我们平时的工作重点在缓冲区，共分为7个区。夏天的时候要重点检查，哪里堆积物过多，有没有林火的危险？病虫害的危险？野兽的动态啊，动物的尸体，这些我们都需要记录一下。”

“开放区注意上山的人不放火，不捕捉珍稀濒危动植物。最近正是赶山的时候，一堆人上山。实在忙不过来”

“还有核心区，虽然平时不去，但每隔几年需要去核心区转一圈，检查有无堆积过厚的堆积物（一般是落叶。松林下的干叶一点就着，容易烧山）。碰上大型动物伤人，有时候也是要进核心区勘察痕迹。”

“除此之外，我们不需要去核心区，也禁止去核心区。”

“哦，插句话，碰到当兵的，少打听。他们问话，我们看着答，不要二愣子似地追着问别人问题，也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榆絮絮叨叨，划出重点，“不要进入核心区。遇到野兽，不要下车，不要开窗，千万不要喂熊任何东西！

“这是护林员第三条，保命技巧。”

“控制你的好奇心。”

前辈真心提出的一堆理念灌输进脑，徐林的入职仪式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环：他懵懂地意识到，这份看似简单的护林工作，也有厚重的规矩与威严。

一想到森林深处不仅有野兽、军人、禁忌，徐林便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讲解各区的情况……”

一路上絮絮叨叨。

大家坐着车子，走一会，停一会。

当车子来到5区，徐林不经意抬头，愣住了：这片林子没有任何林冠，树干黑黝黝地站在原地。只有个别新发的嫩芽能看到绿色。地上连草都稀疏可见的。

这不是最奇怪的。

徐林抬头往高处看去，在光秃的树木顶部，有黑色的影子飘浮着。一个又一个，乌压压，将森林罩住。

乍一看，黑云压城般得压迫感。

徐林上下观瞧，很快发现：阳光轻易穿透了黑影，而地上没有任何的影子。

他低下头，不知道自己看见得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看重影了？

他扭过头去，寻找后方是否有黑色的东西，被他“海市蜃楼”般看到了此处。

后方是宽敞的林道，林道左右是浓密的树林。

铁门打开，车子行驶而过。林道左右全是光秃的树木与漆黑的树干，空地上有不少倒木，俱是炭黑色——这是一片早已死去的树林。

“前几年发生森林大火，这里就变成这样了。”江榆讲解，“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森林里的每一个环节。”

徐林看着树林上方本该是冠层的地方飘满了黑色的影子，左右飘荡，似是随风而动——这种现象太过怪诞，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徐林不自觉回头，只低低看着车内的人和内饰，视线不敢乱飘。

“你怎么了？”王俊生忽然在耳边出气。

“啊！”徐林惊叫出声，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归说话，别小声说话行吗？吓死我了！”

前面两座的人不自觉看着徐林。

王俊生张着嘴，看他像看傻子一样：他不是说悄悄话嘛？

江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又看见什么了？”

徐林尬笑，缓缓摇头：明天周末，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低头继续做笔记，假装自己很忙。

好不容易中午12点休息。

四人榨菜就馒头，再来一根火腿肠，简单对付午饭。

午休时，或坐在车里睡觉，或找一块平坦的地方，倒下就睡。

刚倒下，江榆被轻轻踢了一下脚踝。

徐林起身，看见江榆眼神示意，跟着他一块走远，来到开阔的林隙。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要出马了？”江榆开门见山，递给徐林一只烟。

“啊？”徐林呆愣，呆呆接过烟。

江榆“啧”一声，“就是也要当祭司、看事的。”

徐林皱眉，摇头，“不能吧。”他可没有当“祭司”的想法。

“但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江榆强调，“要么你有精神病，要么你被选中当祭司。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幻听、幻视、忽然间特别暴躁，难受，做出一些不像自己的事？”

暴躁、难受倒没有，但幻听、环视……徐林第一时间想到那句“送你一朵小红花”，还有5号林区上方飘荡的影子。

“第一次出马，基本都有“仙家闹体”（出马，归为家祭司）的现象。且有得闹呢，这段时间你自己留神注意，早些答应早些安神。”江榆交代。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烟，吐出去，“我们也不歧视出马看事的，但肯定要以护林员工作为主。如果你想离职，早些打报告，我们也好早做安排。别一拍脑门，人就不见了。”

“不会，不会。”徐林连连摆手，“我就是奔着护林员工作来得。九个月工作时间，五险一金，工资13薪，好得不能再好，我肯定不想走。”

江榆瞅他一眼，“但愿吧。”长吸一口，徐徐吐出，“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别人说。别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真要设堂口看事了，再说。”

徐林点头，称是。

四人里最八卦的，就是王俊生。他俩睡一屋，防得就是这位。

江榆猛吸一口，将最后一点烟丝燃尽，随手在鞋底板上摁灭烟火，继续随手夹着。“你好好想想，最近梦到什么，看到什么。不同的仙家，闹得方式不一样。看你被谁选中。”

被谁选中？

徐林听说过“仙家闹体”的事。仙家上身前都要折腾一番。比起当精神病，徐林宁愿做个看事儿的。

但这些日子，他没有看到狐仙（狐）、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

他看到得是人参，树上的黑影，听到的是杜鹃的声音。

他是被谁选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