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系铃（6）

参赛的八个人里他跑了第四名。这所学校名义上是贵族学校，但是贵族们往往更加注重孩子的全面发展，闲暇时候请的专业教练最次也是二级运动员。他们的成绩不是汝安这种小山村第一名能比的。

对汝安来说这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成绩，100米第四名说明他待会儿200米有可能进复赛，但是也意味着100米他很可能没有排名。学校设立的排名只有八个名额，小组第四并不能代表什么。

一个第八名就能给班里加一分，虽然老鱼并没有要求参赛的人必须拿个奖回来，但汝安总想用一个名次证明自己，至少对得起自己默默练习一个月。

发令枪又响了三四次，100米比赛就此结束。汝安坐在草坪上发着呆。漫天旌旗遮天蔽日，空中不时盘旋着几架无人机，据说是学生会在拍宣传片。

草坪上的空地开着不大不小的音乐节，各个年级的年轻男女们脸上涂着七彩的颜料，随着音乐的鼓点摇滚呐喊，他们右手指天，在空中传递着台上扔下来的外套和零食。附中的草坪音乐节很出名。汝安没有去过音乐节，但是听杨扬说附中的音乐节和A国有得一拼。附中音乐节优缺点都很明显，虽然没有随处可见的洋酒，但是同样也没有烧叶子的气味。

对比起来运动会对附中来说更像是一个幌子，学生们并不关心运动会能给他们带来多强的班级凝聚力，或者是增强自己的体魄，他们更期待的是三天无忧无虑的狂欢。也难怪班里面凑齐参赛的人都难，大家都是为了享受假期尽可能选择清闲的方式，只有汝安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班级分数。

近乎半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这里聚集，学校为了确保安全早早地安排了众多的安保在草坪的外围，甚至还有两三辆熄了灯的救护车。附中里大多数学生身世都很深，不是政要之子便是商业大能的明珠。这些安保和医生们专业地等候，严阵以待，只为了确保某个富家公子公主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在台上喊着麦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扬。他今天加上了一副棕色圆框墨镜，戴着一条银色VANS项链，简单又高调，长长的睫毛在墨镜后扑闪着危险的桀骜。

杨扬右脚踏在架子鼓上，俯身凑近鼓手，挑衅般低头吟唱，一身线条明显的肌肉勾人心魄，浪子的氛围尽情挥洒。台下男男女女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脱下自己的外套或是举起手里的应援棒在空中挥舞。气氛热到快要烧起来。

汝安知道杨扬加入了学校的某个部门，也知道他最近有一个表演，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显眼。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庞，大屏幕上他精致妆容的面庞妖冶且邪魅，指尖所到之处众生倾倒。乐队的成员默契地变奏，鼓点高昂。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音乐节的开场，纷纷穿过跑道奔向草坪，人潮使得部分运动项目出现了被迫暂停。

或许是因为气氛过于热烈，汝安升起一股陌生感，本来想去打招呼的心情如今也没有了，反而只想逃离。

他逆着人流往外走，迎面而来沉醉在兴奋中的人们不时撞击他的肩膀。汝安小心翼翼穿行在人潮里，固执地切开攒动的黑幕。

一只手拉住了汝安的手臂。汝安略显惊讶地回头看去，对上来人略显男子气概的眼神，厚厚的刘海下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干净又清澈。

女生并没有在乎汝安手臂上因为比赛渗出的汗水，坚定的拉着他顺着人流往回走，用行动告诉汝安：跟我走。

她拉着汝安来到了音乐节场地的左侧，带到一片空地站定，这才松开他的手。

汝安认得这个女生，她是小彩虹的好朋友，所以汝安莫名地信任她跟往外她走。

女生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从入口往外走？”

汝安惊觉，他回头看去，果然刚刚来的地方都是清一色进场的人，刚刚自己站在的地方正是入口正中心。人潮来来往往，刚刚他们来的方向如今被乌压压的人头填满，大家呼着喊着往里涌。刚刚自己心里那种好像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的违和感，原来只是因为走错了出口。

而他们如今站在的地方是出口所以空无一人。

“叫你你也听不见，我只能追着你跑。你这是……刚刚比完赛吗？结果怎么样？”女生低头看到汝安额头的汗珠，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打开包装递给汝安。汝安受宠若惊地拿了一张，纸巾带有好闻的花香，让人生不出僭越的心思。

“你要不要也擦擦……？”汝安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没回答我呢，听人说话啊！”女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粗眉毛在厚重的刘海下高耸，但是却没什么压迫感。“你是刚比完赛吗，一百米？”

汝安仔仔细细擦着身上的汗，斟字酌句了半天，憋出来一个嗷。

“你嗷什么嗷啊……王汝安，我认得你的，你很显眼的。看你这样子，是不是不太理想……吗？我猜你这样子也是。”

接着她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女生拿出一张纸巾，帮着汝安轻轻擦拭手臂上的汗水。

汝安触电般收回手来，往后垫了半步。

女生身上闪烁着慈爱的光，就好像刚刚在低头抚摸流浪狗的脑袋一样。她完全不在意汝安下意识的退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好啦，我朋友找我来着。不要紧啦，运动会一辈子就那么几次，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她把剩下的纸巾递给汝安接住，往上送了送自己的书包，“而且我觉得你已经很出色了。敢报名比赛的人就是好样的，不要因为压力错过沿途的风景啊。这里人太多了我不习惯，出口就在你右边，那我走了。”

女生转身就走，步伐一如来时雷厉风行。

朋友？

汝安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女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