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藩王
韦佳是个调皮的女孩。
至少旁人是这么说她的,好好的家里不待,要出去跟着别人住,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想要,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跟着穷哈哈过日子。没人能理解她的想法,虽然别人也不敢当她面说这话,但是非论人,风言风语韦佳也能听得到。
不过她从来不在乎就是了。
肩上的弩箭擦着肩胛骨凿了进去,穿透了肩膀,虽然狰狞,但其实不影响经络。
韦佳疼得龇牙咧嘴,但却硬是没叫出来。
杜大夫也没见过这么要强的女娃,剪断了弩箭,拔出了箭头,抹了止血的药膏,用纱布缠起伤口:“行了,好好修养,这两个月这边胳膊不能使劲。”
“那不是没法砍柴了?”韦佳很失落。
杜大夫还以为韦佳在失落自己没法替家中分担一些事情,严肃地摇了摇头:“等你好一些吧,不然留下病根,日日痛苦。”
韦佳点点头又问:“李焦呢?”
“谁知道那小子去哪了,你不问老夫险些忘了,他还欠着老夫的诊金没给呢。”杜大夫跳了起来,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天已经黑了,杜大夫昨日要李焦在今日把诊金给他交齐,但一连三个病号,这银子又得多收几两了。
匆匆来到门口,杜大夫一眼就看见了李焦正顺着街向这边走来。
“小子,诊金该付了。”杜大夫高声喊。
李焦脸色顿时一窘,银子全给妹妹了,今日太忙把这事给忘了,他笑着打哈哈:“杜老,再容我一日。”
“概不赊账。”杜大夫瞪圆了眼睛。
“咱两谁跟谁。”李焦嬉笑地胡闹,“你放心,诊金明日一定给你,只多不少。”
杜大夫还想说话,却突然看到了李焦手里提着的那被砍的到处是豁牙的绣春刀,眼神一变,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拂袖转身回了自己的摇椅上躺了下来。
李焦没注意到杜大夫的目光,见他不纠缠,送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堂找韦佳去了。
韦佳正打量着医馆,见到李焦进来,笑着说:“李大哥,你得赔我。”
“陪你?”李焦会错了意,但也很奇怪,“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李焦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被我挟持才受了伤。”
韦佳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但牵动伤口,疼得脸都变形了:“是我自己闯进来的,再说箭也不是你射的,没必要怪你。”
李焦说:“是啊,你突然跑出来给我创造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他满脸疑惑,对眼前这位邻居家的小妹子所做的事情完全无法理解。
“我爹说你是个人才,得拉拢。”韦佳语气笃定。
“你爹?”李焦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你爹不会是……燕王吧?”
韦佳摇摇头。
李焦暗中吐了口气,事情不会如此抓马的。
却见韦佳说:“燕王是我四叔。”
李焦大吃一惊,第一反应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会在来安镇?”
韦佳看到李焦吃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说:“牛二曾是我爹的护卫,后来受了伤回家去了,我爹叫我去看望他,因此在来安镇住了一阵子。”
李焦望着韦佳的样貌,虽然生的漂亮,但皮肤黝黑的,手也是做惯农活的手,放到村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民女,哪里有一点王侯之家的气派。
韦佳注意到了李焦的目光,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半晌,叹了口气跟李焦吐槽:“我一直觉得爹脑子缺根弦,我们几个兄妹从小就被他逼着干活,他说这是叫我们兄妹体察民情,日后不要当纨绔子弟。可我一个女孩子,想纨绔也纨绔不起来。”
“敢问令尊是哪位藩王?”李焦对韦佳他爹的教育水平倒是起了好感,王公贵族,有这种觉悟的,万里挑一。
韦佳说:“晋王朱棡。”
李焦调动着依稀的记忆,晋王朱棡是朱元璋第三个儿子,就藩地在太原,今年应该是三十八岁。听说朱棡是个坚韧刚烈的人,就藩太原这些年来配合燕王,两人共同防备着草原部落的军队,卓有成效。如今看到他的女儿是这样一幅做派,倒是让李焦对这位晋王生出了无限的好感。
“怎么样,我爹不错吧,要不要跟着我爹干?”韦佳接着说。
李焦苦笑了一声:“我何德何能,叫晋王看上了。”
“别妄自菲薄嘛,英雄出少年。”韦佳尽量装着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么说,晋王也在这里?”李焦问。
韦佳脸色一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低声说:“小点声,你是不知道这是大罪吗?”
明朝藩王不许私下会面,李焦这才有次一问,但也让他更好奇了。晋王和燕王冒着风险在这个小小的清风店见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别问。”韦佳严肃了面容,“不能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焦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他这才想起了自己来找韦佳的目的,急忙转移了话题。
“韦佳姑娘,我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李焦说:“我从严昀的妻子秋实那里打听到了一个人名,叫李百户,想找锦衣卫问问,可你也知道,刚跟他们起了冲突,不好上门,想请你去当个中间人。”
“你不怕我一走,他们来找你麻烦?”韦佳说。
李焦叹了口气:“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还要拿刀顶着我的脖子吗?”
李焦看出来了,这个韦佳也冒着傻气。
他笑着摇摇头:“你在我身边,他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行,这个戏我陪你演了。”韦佳一拍手。
李焦请韦佳等一等,然后跑到严昀那边借了他的手弩。
严昀皱着眉将弩递给他:“你要干什么?”
李焦说:“办事。”
严昀道:“为何不叫他们杀了我呢。”
李焦道:“为什么要寻死呢?”
“不想活了呗。”
“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秋实吗,你死了秋实怎么办?”李焦觉得严昀虽然理智,但固执起来也是真固执。
“我给她留了银子。”严昀寒着脸说,“那婆娘,有吃的就能活的很好。”
李焦端详着弩,说:“秋实蒸了两大笼馒头,我去的时候早就熟了,她一口都没吃,在等你。”
严昀愣住了,然后才想起来,这么多年,好像秋实从来都是等自己来了,把自己喂饱了才会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