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秋实
严昀走进了药铺里，脸色很难看，不说话，往榻上一躺准备睡觉，但眼皮底下的眼珠一直在动，显然在想心事。
李焦暂时没有去打扰他，严昀显然有难言之隐没有说出来，总得等一个契机，至少不是现在。
在街上找了两圈的赵曜和路小五终于得到了两人平安归来的消息，赵曜遣散了手下和路小五两人来到了药铺里，看见李焦坐在杜大夫对面休息。见到两人回来，李焦简要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真是这个。”赵曜难以置信，向李焦竖了个大拇指，他是真心佩服的，对面坐着锦衣卫千户，身后一堆锦衣卫弓弩手，非要强出头，还全身而退了。赵曜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李焦。
“李大哥，接下来怎么办。”虽然两人年龄相仿，但李焦表现出的担当已经比路小五老成得多，他不知不觉换了称呼，但又开始忧心。
“总得找个办法，让严兄自己说出来才行。”李焦说。
“这事情出在北平，七天时间够一个来回。”赵曜的意思是要去北平找办法，但这件事显然是个奢望。
“我想，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
“谁？”
李焦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打扰她。
“我自己去吧，你们看着严兄，他心里想必很苦，别让他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李焦喝了口茶，站起来向外走。
“去哪？”
李焦摆了摆手，不想明说。
又是一个黄昏。
锅头上冒着蒸汽，大股大股地翻动，从窗缝里溢出去。
两层笼屉里在蒸馒头，秋实把陶盆里剩余的面搓在一块，搓成了一颗葡萄大的小球，然后放进了灶火里烧，看看碱大不大，虽然这应该是蒸馒头之前就应该干的事情，不过她忘了。
大门的门环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小眼睛，你不是说去县里了吗？”秋实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高声回应了一声，然后走出厨房，来到大门前，取下门闩，拉开门，却愣住了。
门外是李焦。
李焦笑着向秋实打了个招呼：“严大哥还未回来，我有些事来请教大嫂。”
秋实眨了眨眼睛，说：“你吃不吃馒头？”
李焦的胃里有些酸，还好没吃晌午饭，现在肚子里是空的，所以他想了想说：“吃三个。”
“五个吧。”秋实说，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秋实好像不太在乎孤男寡女这回事儿，李焦本来还在忐忑对方会不会让自己进院子，但现在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走进院子，看到了正在冒着水蒸气的厨房，秋实端了一盘子五个馒头过来。也没有再引李焦进屋，就在院里把盘子向李焦面前一递。
李焦一手拿了一个馒头，秋实没什么表情，于是李焦一手拿了两个馒头，秋实这才露出了笑容。
“吃完了我再取，凉了就不好吃了。”秋实说，盘子里还剩下一个馒头没有拿走，她就端着盘子站着，看李焦吃。
李焦三两口吃完了一个馒头，把第五个馒头拿在手里，秋实才放下了盘子。
“大嫂，你跟严兄是怎么认识的？”李焦斟酌了许久，打算先从八卦问起。
秋实虽然疑惑李焦为什么问这件事，但还是很老实的说：“我爹娘饿死之后我跟着大伙一块往河北走，在长城脚下碰到了小眼睛，他受了伤，胸口被人砍了一刀，跑到我面前，求我救他，我说我没吃的没钱，没办法救他。小眼睛给了我几两银子就晕过去了。我就留在长城脚下，把他救活了。”
“他受了伤，是被蒙古人砍的吗？”李焦说。
秋实想了想，摇摇头：“我照顾他的时候听他说梦话，好像是被一个姓李的人砍了一刀。”
“姓李的？”
“他喊的是李百户。”秋实笃定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我记得清楚，小眼睛那会晕着，但是胸口的肉很结实，我看了会。”
李焦将李百户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又问：“那他醒了之后没提起过这件事吗？”
秋实摇头：“我等着他伤好了准备走，他问我要去哪，我说去河北，他说去了河北也没吃的，不如跟着他一块走，他有膀子力气，一定会让我吃饱的，所以我就跟着他了。”
“你们后来去过北平吗？”李焦问。
秋实点点头：“伤好之后就去北平了，在那里待了半年多时间，每日都吃的很饱。”
“那为什么又离开北平了？”
“别的我也不知道，有一日小眼睛急匆匆跑过来说他阿母去世，他须回来奔丧，但回来看时他阿母还没有咽气，又照顾了几个月才去世。小眼睛说这里有一院房，能过平常日子，不回北平了，所以便在这里住下来了。”秋实慢吞吞地回忆往昔，提到小眼睛时眼里有光，想必严昀将她照顾的很好。
李焦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想起了自己数百年后的亲人，他捏了捏拳头，把这一丝回忆驱散：“在清风店住着的这几年，也没别人来找过他吗？”
秋实摇摇头，有些慌张地问：“小眼睛是不是出事了？”
李焦宽慰地笑道：“没事，大嫂，县里说要给严兄提成正役，派我来了解一下严兄的生平。”他随口编了个谎言。
“真的？”秋实喜形于色，“成了正役，每年的俸银有多少？”
李焦按照路小五的工食银说：“一年总得有二十两吧。”
秋实更开心了：“这么多？吃一半攒一半，这辈子都不饿了。”
“是啊，大嫂，有严兄在，你放心吧，他不会饿着你的，那我走了。”李焦边说边吃了三个馒头，肚子已经被填饱了，剩下两个馒头拿在手里。
“别浪费粮食，你要是吃不下，就给别人吃。”秋实看出了李焦一口馒头嚼了许久。
“好嘞。”李焦笑着答应，然后离开了严家。
走在街上，李焦想着秋实的话，当年严昀被一个叫李百户的人砍了一刀，虽然北元朝廷也有百户的职位，但根据语气来听，这个百户更像是严昀这边的人，他那时只是个斥候，百户是他的上司。
看来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李百户的身上。
李焦琢磨着该向谁打听李百户，其实最好的是问史名他们，但两拨人闹翻了，李焦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他想了半天，决定先回去把韦佳的身份打听出来，到时候通过韦佳去向史名他们了解这件事，想必会顺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