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潮与骑士

无数的尖刺自地板穿破楼顶。这是避无可避的必杀攻击，任何生物的肉体在其中都会被搅烂成肉糊。

然而等尖刺缩回地面，资料室的废墟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

在尖刺的正上方，被数十个锋锐尖刺托举到半空中的是一个仅仅表面有轻微裂纹、散发漆黑光泽的金属之卵。

这本是残忍的刑罚，以黑色生物钢铁构成的血液施展出穿刺枪林。可是就在刚刚真藏却防下了这次攻击。他吞下漆黑小虫不过十几秒，虫子已经迅速地寄生了他的全身。

同源的力量对抗同源的力量，漆黑的卵对抗漆黑的矛，重生对抗死亡刑罚。

保护宿主的卵圆形铁血向中央的宿主回收，在真藏表面形成了漆黑的金属装甲表面。此刻的他看上去与把守办公区大门的地狱骑士非常相似，但是体形更小盔甲表面毫无缝隙，更接近人类的形态。

至于武器包和软盘包，那东西已经被压缩到盔甲背部。所有武器都横插在腰间的扇形武器插槽内，露出手柄，以绝佳的角度等待主人随时拔出。

真藏从外表上看来状态良好，但是他体内隐藏的危机却不容乐观。

吞下的漆黑小虫帮他抵挡了外部的攻击，但是那些虫子本身也同时在进攻他的身体。寄生虫此刻正在突破他的脑脊液和血浆之间的分界线，名为血脑屏障的大脑防御机制。

一旦自我意识的生理屏障被突破，那他会无可逆转地变成寄生虫的奴隶。

这些漆黑小虫的繁殖速度大大超过了真藏的预测。他隐约能猜到，既然虫子们拥有液化成钢铁的能力，那恐怕它们正处于觉醒或者进阶的状态。

然而真藏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自我意识被控制的风险了。因为此刻的他正在从一百米以上的高空向地面坠落。

之前的攻击让整个办公区域的承重结构就被黑色金属液破坏。所以在寄生虫群尖刺收回的同时，三层顶层建筑也立刻失去了全部物理支撑。

在真藏的视野中，钢筋混凝土正如同打碎的生蛋壳一般，化作无数的不规则碎片龟裂并向下坠落。而站立在脆弱混凝土之上的他，也随着脚下的碎块一起进入失重状态。

那被漆黑潮水覆盖的深井出现在了他眼前。

临死之人向着黄泉或者地狱坠落，或许说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想要自由落体到地面，或许这层生物金属铠甲有办法帮他躲过致命的伤害，可是那汹涌的黑色潮水似乎不打算给他这样的的机会，无数漆黑小虫在深井四壁聚集成小丘状凸起。

等到真藏通过指定位置的瞬间，小丘便如同捕食者吐出口器，黑色穿刺对着他猛地击发。

他抡起挂在腰间的消防斧，那东西在双手武器活性化的影响下，已经变成了刃长半米的倒勾状双手武器。武器直接劈中黑色穿刺切成两半，他的身体却也因为冲击力被击飞到半空。

刀刃在对抗中破碎，身体里流动的黑色金属又立刻填补进刀刃缝隙完成修复，时刻准备完成下一次迎击。

斧头被消耗殆尽就换成锯条或者短刀，如果穿刺同时从多个方向袭来，就用枪械从远程射击那些尚处于软化状态未击发的小丘。

如此往复十几次，真藏的身体倒是没有受伤，然而体内的生物金属已经被大量消耗，而且他落地的速度被严重拖延了。提前准备好的武器没剩几把能用的了，甚至身体表面覆盖的金属层也开始出现破洞了。

寄生虫潮正准备对着那些破洞发动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一个与深井中激烈战斗中相比微不足道的地方。真藏体内一根细小的脑内毛细血管内，终于有漆黑小虫突破了血脑屏障。

寄生虫的欲望登录到他的自我意识。

那欲望如此疯狂，无法用野生动物的失控兽性来形容，而是更为纯粹的进食天性。剩下的黑色液体完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体正面和头部，连牙齿都被武装，形成了怪物头颅。

瞄准着他的黑色尖刺仅以些微的距离被闪过，上下颌咬死尖刺侧面。

逐渐失控的真藏开始咀嚼构成尖刺的钢铁。尖刺内部的同源寄生虫被重新吸纳到他的体内，身体表面的金属外壳正在重建。看似战斗只是重新回到了起点，甚至真藏此时已经失去了大量武器，接下来必定会落入下风。

但是局势在意象不到的地方逆转了。

黑色寄生虫生成的尖刺开始软化，小丘塌陷，潮水褪去。深井的玻璃墙壁露出本来的面貌，真藏得以重新看见建筑物内部的景象。

寄生虫慢慢在深井的底部聚集，形成了一张五官模糊的人脸。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能看见那张人脸露出惊恐的表情。

寄生虫群的智能不足以让它们形成真正的理性，它们必须借助于真正的人脑才能具备类似于意识的东西。而对于这种低级生物而言，在真藏从被捕食者身份转换为捕食者的瞬间，虫群的趋利避害本能就开始作祟了。

它们主动避开面前立场未知的敌人，真藏终于能重新接触到地面。

这群寄生虫不会一开始被设计出来时就缺乏智能，它们本来应该有一个维持意识的大脑。而那个大脑在真藏进入设施之前就已经被破坏失去大部分功能，所以虫群虽然能集中起来发起攻击，却无法应对更为复杂的情景。

真藏踩在寄生虫海洋里。那些软化的虫子有如粘稠的沼泽，虽然短时间内不会直接下沉，但被吞没只是时间问题。

他环视四周，终于发现了那个曾经是虫群大脑的东西。

仪式厅的卵圆形孵化仓此时也在寄生虫海洋里上下起伏，它四周连着大量细密的液体管路。真藏废了好大力气才连游带爬到孵化仓。

其中真正的“大脑”恐怕早就被杀手烧死在停机坪了。可孵化仓内依旧剩下了与虫群粘液形态类似，却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液体。之前那些液体是血液，而眼前的液体恐怕是作为精华的骨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