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疾行！
黑夜再次降临这片大地。
细细的雨丝随风而落，似乎一夜间，炎热的暑气便消散殆尽，漫山遍野皆是瑟瑟而落的秋叶。
重上金三尖，徐毅俯瞰着大黑山上的点点火光，以及顶上那处山寨，身边自有狗儿将地图送上了。
“哥哥，裴俊这厮莫不是会借着夜色攻寨吧？”
张狗儿如今已掌握了数字，且在徐毅的不断“虐待”之下，也做到了简单的数学计算。
估算了下裴俊此刻与黑山寨的距离，不过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张狗儿心中自然便有此担忧。
薛斗南不过带了十几人袭扰，纵然能拖延一二时间，可终究于事无补，难以阻拦这两千人的进军。
然而徐毅却摇摇头，做出了判断。
“今夜裴俊是绝不会攻寨的。”
徐毅回道，翻身上马，“我本以为裴俊此人既为山贼，应当也是好勇斗狠的人物，不过此番见其在入山后的行径，虽有瑕疵，却无大错，而后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看来他实则是个谨慎之人了。”
“如此，在今夜又有下雨的情况，此人就绝不会攻寨，甚至……”
徐毅说着，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
“我怀疑以他们的行进速度，明日能否攻寨都是个问题。”
裴俊为人谨慎，徐毅虽是才发觉，但即便如此，他行军的速度也实在是太慢了，再结合斥候队汇总的消息，徐毅便很轻易得到了一个结论。
刚做了县尉的裴俊，对那群厢军的掌控并不有力。
“不过即便只靠裴俊手下的山贼，也两倍于黑山寨，之后几天，就只能看吕当还有黑字营的兄弟了。”
徐毅平静地说道，拨转马头，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张狗儿道：“哥哥，按照计划，兄弟们都已准备妥当了。”
“好！出发！”
徐毅沉声说道，骑马率十余骑下山。
又过了许久，官道之上，一支五百余人的队伍趁着夜色，闷头前进，队伍中以青壮年居多，各个都是背长弓挟刀枪，身上披着从自家带来的蓑衣，也不去管到底往何处，只跟着前人走便是。
在他们前头，还有数十骑快马而行，没入了这长夜秋雨中。
目标，寿昌县城！
……
……
寿昌县，西晋太康元年由新昌县改名而来，而后唐设睦州所辖，中间虽有废而复设，终究也是一座已有数百年的古县。
县令刘文涛乃政和年乙未科进士，经由一番磨勘后，终至此县任职，他对治理一县之地并无兴趣，一心就在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上，县衙内诸多事宜皆是交由县丞和主簿去办，只每月孝敬钱不可少便是了。
而原来的县尉翁开乃是与其同榜进士，因看不过其不理政事，尸位素餐的作风，此前已调去青溪县任县尉，辅佐孙贺剿除贼子徐毅。
自然，孙贺的公文也早早发到了寿昌县，只是刘文涛并不上心，他清楚自己根底不在睦州，便是剿了这贼子，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
不过县尉翁开离去了，这位子的事总得有人来做，刘文涛便相中了一直以来给他上供孝敬钱的裴俊，对方虽是一山贼，但胜在懂世情，识大体，每月从市马一事上，便要给他上百两银子！
要知道，刘文涛年俸林林总总加起来才不过千两！
有了这样一笔钱进账，在寿昌县并无根底的刘文涛才能养得起奴仆婢子，玩得起歌女舞姬，所以投桃报李，对于这样懂事的贼子，他便想了个法子，趁着此番州府颁布剿贼令，将他招安了过来。
只是刘文涛没想到，裴俊此人竟还颇有上进之心，才坐了县尉的位置，就想着进山剿贼立功去，对此他也不好阻拦，除了想到或许另有额外孝敬进账外，便因剿贼一事乃是如今大势，他虽是不上心，但样子总还是要做的。
于是刘文涛托了人去寻州府的兵马都监，调来了厢军上千，给裴俊凑了两千人的队伍，也就送他去剿贼了。
如此刘文涛也算对上有了个交代，至于从青溪县孙贺处时有时无所来的公文，在他看来，许是还不及朱应奉要寻的奇石珍宝来得重要。
只因刘文涛听说，这位朱应奉可是蔡相面前红人，上供之物很讨官家欢心，倘自己能寻得机会巴结上，或许便能一步登天，又何苦还在这知县位置上磋磨时光？
心头想着此番事，刘文涛看向窗外，只见那秋日里细雨绵绵，心中便起了一阵诗兴，预备提笔作诗一首。
只是那毛笔笔峰才浸润了墨汁，还未等刘文涛落笔，就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知县！刘知县！”
刘文涛有些烦躁地抬眼看去，就见县丞和主簿二人匆匆跑到后堂来，口中还兀自不断叫喊着他。
“肃静！这里是县衙后堂，二位皆是官吏，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刘文涛脸色沉凝，将手边桌上的茶杯拿起在嘴边轻轻吹着，自有一番架子道，“且慢慢说来，何事如此焦急？”
县丞和主簿二人相视一眼，立时异口同声道：“刘知县，有贼子来攻寿昌县了！”
“什么！”
刘文涛手一抖，那茶杯便落地上摔成了数片，连带着他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你……你说有贼子来攻寿昌县？”
“是啊！就在县城不远处……不对，现在许是已经攻进来了！”
“啊？这……这……还不快去召集众差役御敌？”刘文涛脑袋里一片空白，常年不理政务的他，哪里晓得有人攻城自己该如何是好？
县丞苦着脸回道：“刘知县，县中差役都让裴县尉带去剿贼了，哪里还有人？”
“什么？裴……裴俊误我！”
刘文涛后退了几步，呆呆地看着县丞和主簿两人，大喊一句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张大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后晕了过去。
“刘知县！”
“刘知县！”
县丞和主簿二人上前赶忙扶着刘文涛，一个赶紧扇风，另一个赶紧掐人中，只觉得此刻万万不能看着刘知县出事，不然寿昌县中的诸多事宜，还能有谁来承担？
只是还未等他们将刘文涛唤醒过来，就听着外面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接二连三的惨叫，便明白了什么。
“好快的速度……”
两人心中想着，就见县衙后堂一个十分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身上还残余着几分血气，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他们。
“此人可是知县刘文涛？”
徐毅上前来看着那县丞和主簿问道，在得到这二人点头后，他便没说什么，手中斩马刀挥起，只一刀便将穿过刘文涛胸口，将他给宰了。
“知县无用，不如杀了！”
徐毅冷笑一声，用沾血的刀子在县丞官服上擦了擦，继续问道，“某家且问你们二位，是有用，还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