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闺蜜
这边云氏医馆的一场虚惊落下，却说另一边，客栈的青衣小厮已回去向柳莺莺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竟是堰村方氏么？那可有一女子唤为百花的？”
柳莺莺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禁不住向小厮问道，手中又给了几枚铜钱过去。
青衣小厮回想了一下，一拍手道：“有的，小娘子，后来那院子里出来了一个高大女子，嗬，那是一个英气逼人，把俺们都给赶走了，听人说，她便是方百花。”
“真是她！”
柳莺莺露出了喜色。
原来柳莺莺在杭州府天一楼中为花魁，平日里虽达官贵族来往甚多，可多是仰慕其美名或技艺而来，实则却是没有多少知己，但偏如此巧合，柳莺莺就认识方百花，两人的这段结识还颇有些缘分的味道在里面。
且说杭州府内，除却天一楼之外，另有潇湘苑、红袖招和梦月阁三处青楼之地，被无数文人雅士称为四大名楼，在这其中，更有数位花魁，皆是二八芳龄，已是生的风姿绰约、闭月羞花，更兼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杭州府中不知多少人流连忘返。
至于这青楼之地，却与后世人们所想不同，这虽叫青楼，其实多为私人经营的场所，内里提供的主要便是唱歌跳舞和陪酒等服务，相对后来的发展而言，仍较为清雅，即便是许多文人雅士、墨客骚人也都喜爱在此中驻留，或是吟诗作对，或是谈论国是，如那侮辱斯文之事，较为少见。
即便是有人相中了某位青楼女子，也需得女子同意，方可成为入幕之宾，而在这过程中，甚至有士大夫与青楼女子相恋，为其赎身的事情。
柳莺莺便是其中翘楚，她本人纤弱瘦小，生的可人，长得一对金莲双足据说可以如昔日汉成帝皇后赵飞燕般，能在人掌心上跳舞，此技巧一绝，便被许多好事者封为天一楼花魁，其名声在外，自不必说。
而声名在外，虽说使得来看柳莺莺的人络绎不绝，想求成为她入幕之宾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可也难免引来觊觎，那一日便有一浪荡子，许了三千两白银只求见柳莺莺一面，却不想见面后，不顾丫鬟阻挠，便要对她动强。
柳莺莺虽说人生的柔弱，性子却极为刚强，被强逼之下，她死都不从，反倒从一旁的窗户上跳下，以证清白，却不想正好被押送漆器从路旁经过的方百花救下，如此，两人便相识了。
方百花跟随哥哥方腊常年在苏州杭州等地来往，也难得认识一个朋友，又是如柳莺莺这般可人柔弱的女子，她自然是非常上心，凡是每次到杭州府，必与柳莺莺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一来二去，两人自然成为了闺中密友，几乎是无话不谈。
柳莺莺没想到在石塘镇也能遇到方百花，心中喜悦之下，恨不得立即便与对方见一面，谈谈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只是再看了眼外面的夜色，也知晓不合时宜，只好暂时将这份心思压下，心中却打下主意，预备继续在石塘镇住一段时间了。
只是可以约着明日便见一面，需得先写一封信差人送去……
柳莺莺心中想着，问小厮要来纸和笔，便对着烛光开始写信。
夜色渐浓。
石塘镇外的山路小道上，十几匹马星夜兼程而来，马上俱是一袭戴斗笠的蒙脸黑衣人，在夜色下看不清楚面容，只能见到露在外面一双双凌厉的眼睛。
“吁！”
一行人在离石塘镇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只见他拨转马头，看向身后的几人，拱手抱拳。
“各位兄弟，就在此留步吧！”
中年人笑道，“石塘镇此地还需得经营一番，此次圣女已先到了，我要去见她，禀报我等在各处教众的发展。”
黑衣人中走出一人，也是与中年人抱拳道：“军师客气了，俺家大王说了，但凡军师有任何需求，尽管直说，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多谢各位！那便再会了！”
身为摩尼教光明一堂的堂主，林森再度同黑衣人一抱拳，调转马头，便朝石塘镇而去，在他身后，另有三名摩尼教的弟子跟随，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此刻在石塘镇上，临近云氏医馆的一处小别院中，陈玉素端坐在蒲团上，口中诵念摩尼教义不止。
不多时后，外面有人敲门，便有弟子禀报，堂主林森已到，陈玉素睁开眼，轻声道：“请林堂主进来一叙。”
很快，林森推门而入，摘下头上斗笠和布帛，目光扫过陈玉素的身影，这才单膝跪下抱拳道：“光明堂堂主林森参见圣女。”
“起身吧！”
陈玉素轻声道，她并未转身，而是直奔主题，“林堂主此番辛苦了，泉州之事如何？”
“皆已完备，目前其他几个堂也在往这边赶来，配合教众，扩大范围……”林森低声回道，目光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圣女，时间可已经定了？”
“林堂主，此事你不该过问。”
陈玉素淡淡地说道，陡然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且问你一件事，此次方腊一众遇山贼袭击，可与你有关？”
即便是带着面纱，陈玉素此刻的眼神也变得十分锐利，屋内的气氛急转而下。
但林森却泰然自若，只伏地一拜道：“圣女，我等已为方腊此人预备如此之多的神迹，观黄袍影、登天子基、寻万年楼，他还未动心思，我等只好联络山贼，以刀兵相逼，令他知晓，此番死里逃生，乃是天意所为，若再不起事，岂不有违天意？”
噌！
林森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剑吟，陈玉素已站立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宝剑，架在了林森的脖子上。
“林堂主，你知不知道，方腊此人并非山村野夫，若被他知晓是我们用计逼其起事，他反而会提防我们，这对本教发展百害而无一利！相反，狗宋如此欺压百姓，方氏一族已日益艰难，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方腊迟早也会起事，到时候我们只需顺水推舟，一切便可水到渠成，你们为何要如此节外生枝？”
陈玉素厉声问道，剑刃微微向下，“倘若今日方腊未能被救回来，我等昔日所做，岂不尽数白费？”
宝剑剑刃寒气凛然，隔着衣服都似乎可以感受到那股锋利，但林森只是抬起头，毫不退让地与陈玉素对视。
“正是我等知晓有圣女在，方腊绝不会有事，才会铤而走险。”
林森低声说道，目光闪烁，“林森想，以圣女之能，想必等方腊醒后说辞，也已准备妥当吧？”
陈玉素微微眯起了清冷的眸子，她虽是教中圣女，地位崇高，得众人敬仰，但教主下“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四堂堂主却无需听其指挥，只有事禀报而已，所以林森所做，她也没有真正的管辖权，至多事后请教主圣裁而已。
所以片刻后，陈玉素收起剑，重新做回蒲团，冷冷地回道：“罢了，日后再有此类事，林堂主，你必须事先禀报于我，否则，我必请教主圣裁！”
“去吧！收拾一下，明日在石塘镇上宣扬教义，你需得全神贯注，镇上有一人，我希望能拉拢其入教。”
林森眼中一闪，低头问道：“何人？”
“徐毅！”
陈玉素淡淡地说道，便不再言语。
林森再次一拜，起身往后退去，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抬头扫过陈玉素那窈窕动人的背影，将自己眼底那抹深深的淫邪给掩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