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会
太湖湖心岛上的一处宅院内,李孚不住地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虽然是换上了一身新衣,但他身上触摸精心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
“甘前辈,”他开口问道:“剑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撞破了剑阁的好事,他们非但没有杀掉自己,反而为自己疗伤更衣,让李孚不由得心中起疑。
远处吃点心的甘信大大咧咧道:
“你还真当徐老鬼大发善心?”
“这一趟一无所获,他们总得有个交代。”
李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甘信口中的高手不仅保下那个妇人,还杀了几个剑阁弟子,可谓是一败涂地,而自己便是他们找来背黑锅的。
“真是安生不下来啊。”李孚不住感慨。
自从离开苏州后,他就一直在危险当中。
好在自己似乎能用出小幺的那套剑法,也算多了一分保障。
“后生,你待会跟着我多多当心,”甘信突然出言道:“依我看,他们定然会在宴会上对你出手。”
听到甘信的话,李孚心中暗道:
“此话倒不假,剑阁养了我四五天,想来是在等一个时机。”
而后他念头一转,心中生疑:“但甘前辈同我素昧平生,为何处处照顾我呢?”
李孚念头刚起,另一边的甘信便大笑道:
“后生,你可是在想为何我要帮你?”
李孚惊道:“正是如此。”
“嘻,你这后生倒对我胃口,”甘信指着李孚,豪气万丈道:“鄙人虽一介庸人,但眼力却算得上出众。”
“要谢,就谢你那一念慈悲吧。”
说完,甘信便低下脑袋,专心对付起自己的点心。
李孚则是一脸惊愕,旋即苦笑两声:
“看来甘前辈是以为我情愿舍身救人,觉得我心地善良,这才出手搭救。”
他看向哼哧哼哧的甘信,心头暗道:
“没成想我的无奈之举,倒成了脱险的帮手。”
甘信感觉到了李孚的注视,猛地一抬头,双眼仿佛迸射精光。
一瞬间,李孚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甘信的眼睛已经恢复为平常的样子。
“后生,我这双眼可是很准的。”甘信自傲道:
“去迎客吧。”
李孚心头一疑,但看着甘信笃定的目光,他还是走去开了房门。
屋外正要敲门的婢女一声惊呼,而后尴尬地说道:
“二位郎君……可以入宴了。”
几人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径,来到了太湖剑阁的正殿中,殿内已经坐了不少弟子,李孚定眼一瞧,徐盼海正在首席处闭目养神。
见到他,李孚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
“后生,这!”
甘信领着李孚跑到一处角落中,甫一落座,便大快朵颐起来。
李孚心中一惊,左右看了看,只见其他人都还没碰桌上的东西,甘信此举显得尤为扎眼。
“甘前辈,这样……不好吧。”
甘信鼓捣着面前的黄耆羊肉:“你还矜持上了。”
“不如再给徐荣上一份贺礼?”
李孚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被掳来的,也算不上什么客人。
“这两天左右奔逃,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好生打打牙祭。”
想到这里,李孚也开始狼吞虎咽,把满心不忿发泄到食物之上。
不多时,一个两鬓斑白,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走入正殿,正是徐盼山。见他走进来,弟们子纷纷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整个正殿回响着徐盼山与徐荣的脚步声,以及角落里大嚼大咽的声音。
徐盼山入席后,不悦地看了看甘信二人,轻轻咳了一声:“甘屋主……”
“你说你的,不用管我俩……呸!”甘信吐出一根鱼刺,接着说道:“我们挺好的。”
李孚也举起了手中的空碗,示意婢女添饭。
徐盼山听罢眼角一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若无其事地对其他弟子说道:
“今日乃是荣儿的冠礼。”
“而他,也会是下一代剑阁阁主。”
话音刚落,徐荣便站起身向众人示意,但没人能想到,一个时辰前,这个少年刚刚杀死了自己的护卫。
“少阁主!”
不知情的弟子们纷纷欢呼起来,倒掩住了大快朵颐的李孚二人。
“你瞧他指缝里的血渍,定然是刚杀过人。”
甘信扫了一眼,朝身旁的李孚嘟囔道。
李孚心头一震,四看之下,果然不见了徐甲的身影·。
“看来这个徐荣,也不是什么心地良善之辈。”
就在李孚打量着徐荣的当口,徐荣的眼神也若有若无地扫过李孚,露出危险的弧光。
待欢呼平息后,徐盼山笑着说:“荣儿,你如今可有什么想说的?”
未来的阁主将要发话,一众弟子均是屏息凝神,注视着徐荣。
徐荣走到徐盼山身前,稽首拜道:
“阿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试剑?”
徐盼山怔了一瞬,随即同徐盼海相视一笑,抚须道:“荣儿有此番心气,本阁主也就放心了。”
倒是李孚眉头一皱,侧身问道:“甘前辈,何谓试剑?”
甘信一手从旁边桌上拿来酒肉,一边低声道:“冠礼之时,理应选一人与徐荣比武,来试一试徐荣的本事。”
“若是他胜了,也算是向众人立威。”
李孚恍然大悟,只是不知道徐荣这时候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突然之间,他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此时,台上的徐荣说道:
“阿爷,我听闻阁内来了一位少年英雄,荣儿想同他一战!”
一众弟子听完,都把目光投到李孚身上。
那晚的弟子都不知道李孚的底细,只当他能以一当十,都窃窃私语起来。
“少阁主真是勇猛,竟然要和那人交战。”
“不愧是少阁主,也只有他能压倒那家伙了。”
其他的弟子看见李孚这个陌生的白面郎君,也当他是什么蛰伏的武学新秀,纷纷向徐荣喝彩。
只有甘信面沉似水,低声道:“原来他是要踩着你立威。”
李孚苦笑两声,徐荣定然从徐盼海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底细,这才会等到现在出言相逼。
如此一来,既能报复李孚坏了他的好事,又能在剑阁扬名,实在是一石二鸟的举措。
“既然如此,还希望小友给本阁主一个面子,赏脸一战。”
徐盼山仰头大笑道。
“事已至此,不如拼一把。”
正在李孚准备答应时,甘信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老鬼,比武哪里有边吃边打的道理?我看先让我们吃饱,过后再战也不迟。”
李孚望向甘信,这明摆着是替他拖延时间。
果不其然,徐荣听了这番话,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逝。
“有理,正好甘屋主在此,不若帮本阁主鉴宝。”
甘信微微颔首,很快,一尊佛像便被从堂后搬了出来。
“此番让我前来,就是为了这尊佛像吧。”
甘信说着,双眼逐渐清明,陡然间迸出精光。
李孚心中一震:
“这不正是甘前辈之前显露的手段?”
“甘兄弟的《灵视经》果然名不虚传。”
徐盼山抚掌赞道。
“这便是甘前辈的武功?”
李孚心中暗叹。
难怪甘信一直强调他的眼睛,看来那晚他便是这样帮自己的。
片刻后,甘信言简意赅地说:
“正品。”
“如此甚好,二位快快入席。”
听到宝物无虞,徐盼山畅快地大笑起来。
但李孚二人倒是兴致全无,索性回到宅院中。
“你这后生知道什么是比武吗?”
一回到院中,甘信便严肃地问起。
李孚见甘信突然严肃起来,也正色道:“还请前辈赐教。”
甘信轻轻一叹:“比武台乃是江湖人解决恩怨的处所,不过官府管辖的比武通常点到为止,但私下的比武则是……”
甘信顿了一下,说道:
“死生不论。”
李孚闻言一愣,甘信的话说的很明白,在剑阁中的比武,哪怕徐荣杀了自己,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甘信继续道:“这些年,圣人对江湖的管束已经几近于无了。”
“一会那徐荣定会耍阴招,你现在就找机会离开这里。”
“那甘前辈你怎么办?”
“徐老鬼还不敢伤我。”
李孚观察着甘信的表情,思索一番后回道:
“我知道前辈侠义心肠,但我若离开,他们一定会迁怒于前辈,所以我不能走。”
甘信已经几次三番地帮助李孚,他欠甘信的已经够多了,自己也不能一直躲下去。
李孚回想起小幺的剑法,心中默道:“小幺,希望你的法子有用。“
“嘁。”甘信见状也不再劝:“愚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