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病房外的一处长椅上。
蓝雨伊歪着脑袋，靠着夜枫的右肩，左手握紧他的右手，乌青色的长发轻垂，细腻的发丝如流水般滑落，搭在夜枫的胸膛上，眼圈微微红肿，刚哭过的泪痕还没干透。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个五分钟了，夜枫感觉肩膀都给压得有点僵了。
不过他也不介意，还稍微调整了体位，姿势，方便女孩靠得更舒服些。
这种就是关键时刻，搞得好了，蓝雨伊的未来指不定就“刷！”地蹦出来了。
而搞得不好，人直接生无可恋了，起身拔腿就冲窗台开跳，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就是我妈妈。”
终于，又是分秒如年的等待后，蓝雨伊眼泪也止得差不多了，肯说话了。
“听医生说，可能会睡一辈子，也可能下一秒醒来。”
“嗯。”
夜枫更用力地，攥紧了女孩的小手，用行动而非语言反馈。
既然她愿意说了，这种时候就得给人时间，他只需要做一个好的听众即可。
“前天，算是我的......18岁生日吧。阳历的，农历的还有一段时间。”蓝雨伊的声音软趴趴的，“中午的时候，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时间，想帮我庆祝一下。”
“我和她大概......两年没见了吧？她和爸爸分开后，刚开始的一个月，她还经常来我的出租屋，给我带甜品和点心，我最喜欢的是芒果奶酪布丁，所以每次她都买四份。”
“我一份，她一份，留一份，还有一份......爸爸没来，就也归我。”
“......嗯。”
“然后她就再婚了。联系渐渐就断了。”蓝雨伊下意识笑了，“所以知道她能来，我其实是特别开心的。我，不恨她，毕竟是爸爸先的犯错，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但是......我恨我自己。”
她突然垂下眼帘，语气一变。
“我就不该答应她的！不过一个生日！明明这两年我都不过......如果，如果我拒绝了，她就不会去订那个铺满芒果的布丁蛋糕......她也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个位置等我！”
晶莹的泪珠又悄然溢出眼眶，少女用贝齿紧咬着下唇，浑身都在悔恨中颤抖。
夜枫默默掏出随身湿巾，给她抹了抹眼角和唇瓣，白色的巾面上留下了点点血痕。
现在，他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那晚，蓝雨伊的妈妈预定了生日蛋糕，让蓝雨伊去取，但在蓝雨伊回来前，她不幸遭遇了那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至今昏迷不醒。
夜枫也想起来了：当时在天桥上，他看到过一个白裙女孩，冲向了燃烧的轿车，拼命扒着车门，在哭，在喊，但车门纹丝不动，她最后跪在地上，是被女警架走的。
原来她就是蓝雨伊啊。
他转身，把再次哭泣起来的女孩搂进怀里，让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低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你一个人承担......你的妈妈，也绝不会希望你这样。”
“我想，她是因为还爱着你，才会想为你庆生，所以......”
“你也要为了心底，对她的那份爱，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安慰了。
这场意外的构成因素，是复杂，巧合，无法预估的，且已铸铁成山。
而她，他们，在事后能做的：唯有努力地活下去，再用双手亲自......把希望拉回来。
夜枫知道，蓝雨伊的妈妈还有希望：他刚才通过触碰，看到了她的“画面”。
虽然只有三秒混乱的黑色，但也证明：她仍旧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他必须这么相信。
“呼，如果......如果能早点觉醒超能力，看见这场事故，或许就能帮上她们了。”
夜枫在心底幽幽叹息。
即便无法改变结果，但他起码能提醒蓝雨伊妈妈，提前做好防护，或者提前打电话，把救护车先骗到现场就位，这样就能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让林茹妍接受治疗。
或许，或许能使一切，比现在好上许多......
“你，你怎么，也哭啦？”
这时，蓝雨伊泪眼婆娑地抬头，瞧见夜枫满脸的不甘和眼角的湿润，忍不住笑了。
“你哭起来的样子，好怪哦！就像，就像小海豹一样！嘿嘿~”
“......你也好不到哪去，丑丑的，像丑小鸭。”
夜枫无奈地拨弄下，被泪水粘在她额头上的发丝，再把她的脑袋轻摁上他的衣襟。
“哭，继续哭！反正都湿了......不哭完不回家！不然回去得洗两遍衣服。”
“啊？那，那我真继续了？”
“继续啊！反正现在走廊上没啥人，没人看你。”
然后蓝雨伊真就继续了，抽了抽鼻子，放声大哭，但没两分钟就渐渐停了。
她慢慢从夜枫身前爬起身，想了想，又埋头往夜枫袖子上擦干净脸，旋即笑了笑。
“嗯，我好啦~”
“确定？”
“确定。”
这时，隔壁1501号的房门被推开了。
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扭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们几眼，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呃，那个......”
“不好意思，暂时不方便。”
夜枫冷冷地说着，身体一横把蓝雨伊护在后边。
他用脚趾想都知道：这男人大概就是蓝雨伊的生父，犯错的那个。
虽然不知道啥错，但他曾选择抛弃了女儿，所以夜枫最开始，就没想给他好脸色。
但蓝雨伊扯了下夜枫的衣摆，从他身后露出脑袋，神情已然回复了从容。
“张叔叔？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别担心。我刚才问过医生，茹妍她还是很有机会的。所以，嗯。”
西装男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躲闪。
“还有就是，之前那件事，呃，你要不要再考虑......”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蓝雨伊轻笑着微微颔首，旋即摇了摇头，侧着脑袋，眼眸生花般看向夜枫。
“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明白了，那就，拜拜，以后来看茹妍，可以和我说一声，这是我的微信。”
西装男走近来，把两张名片放在椅子上，点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是谁啊？”
等他走远了，夜枫这才好奇地问道，都叔叔了，大概不是生父。
“妈妈的再婚对象。他之前邀请过我，搬去和他们一起住。”蓝雨伊耸耸肩，“但我拒绝了，他家原本还有三个，有两个小妹妹我见过，估计不太喜欢我，就，嗯咯。”
“不管他了，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她跳下长椅，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物，又拿出皮筋给散发扎了个高马尾，甩了甩。
“估计是赶不回去了，手机给我，我和芊雅说一声，约饭只能改个时间了。”
她朝夜枫伸手，整个人似乎都恢复了活力，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夏花。
“今晚我请你！我们回家！”
“......又点外卖啊。”
“不是，我做饭给你，要不要吧？”
夜枫眼睛亮了：“保真？别到时搞出个黑暗料理哦，我家厨房小，可经不起折腾。”
“不会啦，我之前都是自己搞饭吃的，老点外卖很贵的。”
蓝雨伊见他磨磨蹭蹭，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扯起来，微微嘟起小嘴。
“况且，又不是回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