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够聪明，也不够笨
“嗞————”
屋檐下的长刀划过磨刀石，发出尖锐的刺耳声，李德良在沉默中站起身，用刀挑起一旁的抹布，拿抹布缠住刀身，捏着，缓缓拉下。
陈凤钦在院门前按着剑，看着屋檐下的李德良，说话声随着雨声传出：“阿良，你我兄弟多年，何至于此？
“你把《残阳剑法》给我，我绝不多做纠缠。”
李德良不说话，捏着抹布的左手渐渐起了青筋。
陈凤钦是个谨慎的人，尽管他的实力已经从各个方面碾压李德良了，但他还是不想直接出手，还想着尽可能轻松的从李德良那里得到剑法。
见李德良的脑子一根筋，没有直接把剑法给他的意思，他才又说道：
“你擅长的是《烈阳刀法》，刀法刚猛炙热，属火，但是今天大雨倾盆，我看对你不是很友好。”
擦刀的抹布过半，李德良虎眸含怒，瞪着大雨中的陈凤钦。
“而我善使《秋水剑法》，剑法喜水，在这初秋的大雨中，剑法的威力会有相当大的提升。”
狮子搏兔，应尽全力，陈凤钦继续进行心理压制。
“我是八品，你是九品，我悟性高，你智商低，我资质不凡，你天赋平平，我参悟了剑气……”
“噌！”
抹布快速抹过刀尖，长刀发出怒吟！
黑暗中，炙热的刀光乍起！
“轰隆！”
一声惊雷。
李德良的身影撞进雨中，霎时来到陈凤钦跟前，双手握刀，一刀劈下。
这一刀含怒劈下，携带着他磨刀半夜攒下的势，势大力沉、威力无匹，远超九品修士所能发挥的实力。
即便是八品修士陈凤钦，参悟了剑气的存在，但如果硬接这一刀，恐怕也不会好受。
于是他侧身一退，轻飘飘的避过了这一刀。
“轰！”
隐隐有刀气迸发，劈开雨幕，将院门一刀劈得粉碎，地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好刀法！”
陈凤钦赞道，却又摇头，“可是阿良，你太急了。你的气机还没将我锁定……”
“啪！”
一刀劈空，李德良未做停留，迅速转身，锋利的长刀又向陈凤钦斩去。
陈凤钦再避开，再一刀，一刀接着一刀，刀刀不离陈凤钦的要害之处。
李德良的刀法刚猛如火，刀势炙热如盛夏太阳，一刀胜过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劈得院中大雨也倒卷而上。
然而……
却见陈凤钦的身法轻柔如水，似乎融入了雨中，身形随着李德良的刀势飘摇，像海浪中的小舟，每一刀都似乎劈中了他，可每一刀都将他推开了，从没有真正劈中过。
“阿良，你太慢了！”
陈凤钦还带着斗笠，声音从斗笠下面传出，穿过刀幕和雨幕准确传到了李德良的耳中。
“你的刀实在太慢了！这么慢怎么砍得到我？怎么替大哥报仇？”
“再快点！再快点！”
仇恨、愤怒、杀意，憋在李德良心中成一口气，听着陈凤钦的话语，他的刀越来越快，真的越来越快了。
他劈开雨幕，刀光和闪电照亮，他看见自己的刀刃离陈凤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于是催促自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点，就能砍死陈凤钦。
李青云家的屋檐下，雨水沿檐沟滑落，在屋前连成一张珠帘。
珠帘内，风月语静立着，她的视线穿过黑暗和风雨，注意着隔壁院子里发生的战斗。
看到李德良的刀势越来越快，她暗叹道：
“乱了呀！”
她并不擅长战斗，可到底有七品修为，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还是看得很清楚。
本来，李德良是有一点机会的。
虽然，李德良是九品，陈凤钦是八品，而九品和八品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但是，真正的战斗从来都不是数值的比拼。
真正的战场从来都是变化多端的，而且，是瞬息万变。
一个猎人的身体远远比不上一头老虎的肉身，可是，如果这个猎人通过设陷阱、用弓箭、长矛、刀剑，再配合充足的经验和适当的拉扯，就完全有可能猎杀一头老虎。
修士与修士之间的战斗，亦是如此。
一个七品的灵植师和一个九品的剑修狭路相逢，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是灵植师活下来。
同样，如果给一个七品的灵植师充足的时间布置，准备足够多的植物、种子，那么就算是六品、五品的剑修，他也不是没有胜算。
陈凤钦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他让李德良的气势积蓄到极点，气机将他牢牢锁定，他硬吃下那一刀，那他的状态会变成怎样，还不知道。
如果他任由李德良以仇恨、怒火催动刀法，在李德良的节奏下战斗，跟他拼命、刀刀烈火，那他这一战就算赢，也会很狼狈。
但是他没有。
他破坏了李德良积蓄的势，带乱了李德良进攻的节奏。
“落败身死只看陈凤钦什么时候拔剑了。”
风月语转身，从门口剑架下的暗格中取出了那把莲心剑。
还是要救一救的，毕竟是良叔，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良叔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杀死。
“要是被青云怀疑了，我就说我本来是剑修，只要不让他怀疑我是道宗的圣女就好……不知道能不能骗住他。”
她在心里计较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
差一点，始终差一点！
李德良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刀了，他浑身湿透，在雨中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或许是始终差一点的原因，或许是体内那一口气稍微松懈了一些，在某一刻，他终于醒悟过来：
不是差一点，而是陈凤钦让他感觉差一点。
其实，他早就落入了陈凤钦的节奏了，其实还差十万八千里。
人是这样，战斗是这样，生或死，胜或败，靠的就是那一口气。
如果他更笨一点，意识不到这一点，或许会更好。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刀离陈凤钦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时，提着的那一口气，松了，他绝望了，他发现自己的手臂，竟有些酸痛。
再一刀劈下，竟失了力道。
“呵！”陈凤钦第一时间发现了李德良的状态，轻笑一声，道，“阿良，你还是这么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无趣啊！”
“叱嘤——”
黑暗中，有剑光亮起，照亮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