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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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征兆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赞娜都在努力避开她的朋友们。凯莎和凯丝最终在午餐排队时逮住了她,可是她对她们说让她一个人待着时,语气恶狠狠的,她们只能照她说的做。

“别想了,”凯丝说道,“她就是这么粗鲁。”

“她疯了。”白克斯说,然后她们一伙人神气十足地走开了。只有迪芭留了下来。

她没有尝试和赞娜搭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她。

这天下午,她等着赞娜一起放学回家。赞娜企图快步走出学校,蒙混过关,但是迪芭没有放过她。她悄悄地靠近赞娜,突然伸出一只手挽住了赞娜的胳膊。赞娜努力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但表情并没有保持多久。

“啊,迪芭……你在干什么?”她开口问道。

和往常一样,她们一起走回共同居住的社区,街道尽头是迪芭的家。迪芭家人的热情健谈虽在有时不免吵闹和无厘头,但总的来说是所有讨论的舒适的背景音效。跟往常一样,人们纷纷看向她们。她俩是一对有趣的组合。迪芭个子要矮一些,身材要圆润一些,外表看着也没有她这位纤瘦的朋友那么整洁。她那头黑色长发正极力挣扎着想逃脱她的马尾辫的束缚,而赞娜那光滑的金发还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当迪芭问她是否还好时,赞娜没有答话。

“你好,乐珊小姐。你好,穆恩小姐,”两人进门时,迪芭的父亲唱歌似的招呼道,“今天过得还好吗?两位小姐要喝茶吗?”

“嗨,甜心,”迪芭的妈妈说,“今天过得怎么样?嗨,赞娜,你好吗?”

“乐珊先生,乐珊夫人,你们好。”赞娜问候道。迪芭的父母坐在沙发上眉开眼笑地看着她,赞娜露出她常见的拘谨微笑。“我很好,谢谢你们。”

“别管她,爸爸,”迪芭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赞娜去她的房间,“茶还是要的,谢谢。”

“那么说,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咯?”迪芭的母亲在迪芭的背后问道,“你没什么要汇报的。你度过了空虚的一整天!你真让我惊讶。”

“今天就是很一般,”她回答说,“一如往常,不行吗?”

迪芭的父母依旧坐在沙发上,开始高声安慰起她来,让她别在意一成不变的悲剧生活,天天都是一个样儿也没关系。迪芭冲他们翻了个白眼,然后关上了她房间的门。

她们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迪芭在涂唇彩,而赞娜就干坐着。

“我们要做些什么吗,赞娜?”迪芭最终开口了,“有怪事在发生。”

“我知道,”赞娜说,“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古怪。”

很难说清楚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至少一个月了。

“还记得我看见那片云的时候吗?”迪芭说,“那片看着像你的云?”

“那是好几周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片云什么都不像。说点实在的事儿吧。今天那只狐狸。还有那个女人。墙上的东西。还有那封信。这之类的事情。”

这些奇怪事件是从初秋时节开始出现的。她们当时在玫瑰咖啡馆。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门被推开了,直到她们发现进来的那个女人就安静地站在她们的桌子旁边。她们一个个都看向了她。

她穿着公交车驾驶员的制服,头上斜扣着一顶帽子,看着很活泼。她咧着嘴在笑。

“很抱歉打断你们,”女人说道,“我希望你们不会……我只是很激动,遇到你我非常激动。”她对所有人都露出微笑,但是只对着赞娜说话。“我只是想说这个。”

女孩子们惊讶极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瞪大了眼睛。赞娜结结巴巴地试图回话,但凯丝率先说了句:“什么……?”接着迪芭大笑起来。她们的反应完全没有干扰到这个女人。她说了句胡话。

“舒瓦泽!”她说,“我听说你在这里,我本来还不相信。”说完她又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便离开了,留下一群女孩儿在店里发出了紧张的大笑,直到女服务员出声让她们冷静下来。

“疯子!”

“疯子!”

“该死的疯子!”

如果这是唯一的怪事,那么这就是一个伦敦街头偶遇精神病患的故事。可这并不是唯一的怪事。

过了些天,迪芭和她的弟弟哈斯一起在一座横跨艾弗森路的老桥下散步。她仰头读着一些粗糙的涂鸦。在鸽子网的后面,没人够得到的高处,画着亮黄色的几个大字:赞娜万岁!

“天哪。还有其他人名叫赞娜,”当迪芭带她的朋友们去看时,凯丝赞叹道,“要么是你有一双超长手臂,可以自己写上去。要么就是有人疯狂地爱慕着你,赞娜。”

“闭嘴。”赞娜说道。

“可她说得挺对的,”迪芭说道,“没有其他人会取‘赞娜’这个名字,你一直这么说的。现在你留下了你的记号。”

在那之后没多久,盖伊·福克斯之夜[1]的第二天,整个伦敦到处都是篝火与烟花,而赞娜心烦意乱地来到了学校。

一个邮差一直在她家的前门外等待。他给了她一封信,而信封上没有留下任何姓名。她一出门,邮差就这么直接把信给了她,随后就消失了。在把信给迪芭看之前,她一直很忐忑。

“别告诉其他人,”她说,“你发誓?”迪芭发了誓。

我们一直期待着与你相遇,迪芭读着,待轮盘转动之时

“是谁寄的信?”迪芭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被吓到了。而且信封上连邮票都没有。”

“信上有什么标记吗?”迪芭提问,“表明信是从哪儿来的?那个是字母U吗?这是字母L?还有这个是……‘上面’,我觉得。”她们看不出更多内容了。

“他是怎么知道这封信是给你的呢?说不定他只是随便把信丢给……”

“他跟我说了些话,”赞娜说道,“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的话。他说了‘舒瓦泽’,而我的反应是‘什么,什么?’在打开信后,我企图跟踪他,但他消失了。”

“那是什么意思?”迪芭问道。

“还不止这封信,”赞娜说道,“这东西也在信封里。”

那是一张方形小卡,设计有点奇怪,是一个有着彩色螺旋线条的漂亮小物件,精致又复杂。迪芭意识到,这是某种错乱又疯狂的伦敦旅行卡。它说从第一区到第六区,整个城市的公交车和轨道车,它都可以使用。

在横穿卡片中心的虚线上,清楚地印着:赞娜·穆恩·舒瓦泽。

在那一刻,迪芭对赞娜说,赞娜必须把这事告诉她的父亲。而迪芭本人会恪守承诺,不告诉任何人。

“你告诉他了吗?”迪芭问道。

“我该如何开口?”赞娜说,“我要怎么跟他解释那些动物的事呢?”

在过去的几周里,狗狗们在赞娜经过的时候会纷纷停下来,瞪着她。有一次,赞娜坐在女王公园[2]里,有三只松鼠像跳康茄舞[3]一样排成长队,从树上跑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把小坚果或小种子摆在她的面前。只有猫咪无视了她。

“真是疯了,”赞娜说道,“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我不能告诉我爸爸。他会认为我需要帮助。也许我的确需要帮助。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她的声音听起来惊人地坚定。“当我观察那只狐狸时,我就在想。起初我被吓坏了。我依旧不想谈论这个,不想过多地谈起它。所以你别开口,好吗?可是我已经受够了。发生了怪事?那好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外面是狂风暴雨。风在低声咆哮,制造胡乱的喧嚣。人们挤在屋檐下,或者顶着外套在雨中穿梭。透过迪芭房间的窗户,女孩儿们看见有人脚步飞快地移动着,也有人撑着雨伞艰难地前行。

当赞娜离开时,跑着经过了一个在躲雨的女人。那女人牵着的一只看着很滑稽的小狗。小狗一看见她,立马坐了起来,表现出了远超它所有同类的体面姿态。

它低下了头。赞娜看着这只小狗,然后做了件同样令自己惊讶的举动,她冲它点了下头。


[1]英国的传统节日,时间为每年的11月5日。它是为了纪念“火药的阴谋”这个历史事件,天主教反叛分子密谋炸毁位于伦敦威斯敏斯特的英国国会大厦,但是卫兵发现了反叛分子盖伊·福克斯,在严刑拷打下他招供了一切,阴谋得以粉碎。于是民众后来在这一天点燃篝火庆祝胜利。如今也会燃放烟火来庆祝这个节日。这个节日深受孩童的喜爱。

[2]位于伦敦西北二区的一座休闲公园。

[3]起源于拉丁美洲的一种舞蹈,舞蹈者排成长队一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