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善后
李长安想等马车上的人出来再做决定,哪知马车上的人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只手明明已经搭在了布帘上,就是不掀开。
双方就此僵住。
李长安和对方僵持不过一会,但他肩膀有伤,鲜血汩汩涌出,所以更加焦急像度日如年。
不一会,就感觉脑袋昏沉,显然是失血过多。
来不及了。
李长安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但他更忌惮的是眼前这个木讷的马车车夫,抬起步枪瞄准了眼前的车夫。
步枪只剩两颗子弹,若是运气好,两枪能做掉车夫的话,他还有一丝胜算,但对方显然早有防备,这一次真的只看天意了。
他食指已经搭上了扳机,凝神盯着对面依旧面无表情的车夫,随时准备开枪。
正在这时,马车里的人说话了,声音却很熟悉:“你想杀我?”
只见马车的布帘掀开,走出一个儒巾打扮的中年儒生,他冷笑着瞪了李长安一眼。
李长安一愣,来人竟然是...宋瓒!
“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吗?你又怎么在这?”
宋瓒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冷笑说道:“好手段啊!”
李长安自知此番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了,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会挣扎一番,但小林帮了他那么多,要他杀了宋瓒,那他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当下长叹了口气:“你要去禀告陛下就去吧!反正这事也藏不住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你占了这功劳!”
他这话说得并没错,他在京师中并没有势力,此番算计截杀常茂,凭的是一股怒气,所以对于善后、脱身之事并没有想通。
无论是抛尸还是沉尸,对于锦衣卫来说,破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仓促之下,他肯定没时间从两人尸体中挖出子弹,这是一个大大破绽。第二个破绽就是他受伤极重,想要躲过锦衣卫的视线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已经办不到了。
若他能隐忍一两年或许能将事情办的更完美,只是...一切多说无益。
“你自以为聪明,小觑天下人!岂不知小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宋瓒说到这已经是勃然大怒,“行事乖张不顾后果,你有几个三族可供陛下杀的?”
“你想要功劳就去告状,啰啰嗦嗦干什么?”
“我宋家都快被你害死了,发点牢骚都不行?”
“......”李长安沉默了,他当时醒来,仓促之间并没有太好的计划,只是凭着感觉策反了小林,两人来了一出双簧戏。小林当时拿着他剩下的四百两(贯)宝钞回了老家,加急让人按设计图打造了一堆零件,然后托人带到作坊(印刷厂)中。
他虽然有嘱咐小林小心行事,但这事如果泄露的话...后果确实难料。
“此事是我的错,我自会一力承担,绝不牵扯到你宋家!”李长安说罢就要去拖两人的尸体。
“住手!你这样是害人害己!”
“有屁就放?”李长安住了手,心中早就不耐烦了。
“日后再找你算账!”
宋瓒恨恨说了一句,然后对着车夫点点头。那木讷的汉子上前推开李长安,一手一个将两人的尸体给扔进了马车之内。
李长安心中一惊,这可是杀头,甚至诛满门的死罪!宋瓒不是忠于朱元璋的吗?怎么会帮他善后?
那车夫又下来将地上的子弹壳一一捡起来,紧接着几鞭子驱赶走了郑国公府的马匹,又破坏了现场的痕迹。
“将那几块大石头抛到江里去。”宋瓒发号施令,眼神冷峻,完全没了那种温和儒雅的气度。
车夫一一照做,两人尽可能的将想到的事情都做完了。
“上车!”宋瓒冷冷说了一句。
“慢着!”李长安又跑到巨石的后面,那里还有一颗弹壳没捡,另外还有一小瓶的H2SO4溶液,他准备毁容来着...
“毁容的!”他将浓硫酸溶液放在车内,两人坐一边,常茂和老曾的尸体则是搁置在另一边。想了想他又说道:“你这辆马车目标太大了,这样不行!”
“这回知道怕了?”宋瓒虽然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但还是忍不住刺李长安几句。
李长安闻言默然,人家都已经搭上身家性命帮自己了,多骂几句又有什么关系,不痛不痒的。
只是他心中始终想不通,宋瓒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节点实在太过巧合了。
“拿来!”宋瓒伸手向李长安讨要,虽没说是什么东西,但李长安沉默了一会,还是将手中的步枪递了过去。
“这步枪最好沉江里去!”李长安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东西若是被搜出来,那他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因为燧发枪的设计图是他提供的,戏神那小说里就有手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步枪是出自他的手。
宋瓒没有说话,他反复观摩了几遍,上手想拆开看看又怕弄坏了,所幸也不复杂,一下子就把子弹退了出来。
嗅了一下就了然。
将火药粘在子弹之后,以撞击的形式点火,真是天才的想法。
只是...他不明白李长安为何能在管控的情况下弄到火药。
就像没有人会想到李长安能杀得了常茂他们一样,李长安刺杀常茂这一出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犹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若不是他太了解小林,暗中派人跟着回家,又得知小林让人把一堆破烂东西寄来,加之作坊被烧毁一事已闹开,又路上遇见郑国公府的马车等种种不寻常痕迹,否则他也会像个瞎子一样。
马车很快拐进城里,停在了一条李长安没来过的巷子里的一家院子中。
“下车上那辆马车!”宋瓒指了指院子中的另一辆马车,脸上尽是忧虑,“马车只能送你到附近,你想好说辞了吗?”
“放心吧,我这半个月以来都有晨练的习惯...本就是以防万一...”
“那就好。”
李长安上了另一辆马车,那木讷的车夫又从屋子里拿来一件衣服让李长安换上,并主动帮李长安处理掉那件肩上有血迹的衣服。
那马车载着李长安往李家村走去,到李家村附近无人处才将他放了下来。
李长安脸上除了还有些苍白外,看不出其他情绪,回到家里的时候,李银兰已经等得十分焦急了,兄妹两无声对了个眼神。
李银兰高声说道:“哥,晨练回来啦?”
“嗯!”李长安点点头,带着李银兰往房里走去,顺手关上了门。
“咳咳。”一进门他就支撑不住,幸亏李银兰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点硫磺!”李长安吩咐一句,然后顾不得男女大防就扯掉了外面的袍子,肩膀上的伤口赫然有两寸深,血迹林林。
李银兰看着大哥肩膀上的伤口,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尽管如此还是依他的话点着了硫磺,这是他半个多月以来的习惯,借着楼太医的名头干自己的事。
现在,他不过是想借着硫磺的气味趁机焚了这袍子而已。
李长安身有旧伤,又彻夜未眠,一番激战又受伤颇重,此时真的累得动不了了。
李银兰只好代劳,用大哥说的什么酒精给他伤口消毒。
不一会,又有人登门,听声音竟然很着急,正是江远和江勤。
江勤两天前已经被李长安打发回书屋了,此时他们联手登门,带来了一个噩耗:作坊被烧,杂志被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