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鉴于手头资料所限，暂且取我的日记做蓝本吧。明治二十九年初秋到翌年初春，我住在涩谷村的一间茅屋里。心底的那丝愿望，也打那时升起，正因如此，才写下秋冬的逸事。

九月七日：“昨今两日，南风强劲，云卷云舒，细雨淅沥，时下时停。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时林影熠熠。”

此乃武藏野之初秋。林子依旧是夏日的绿，天空却已不是夏日的模样。伴着南风挟带的云雨，天空沉沉，不时簌簌落下雨滴。而在放晴的一刻，水汽空蒙，薄雾氤氲，阳光洒落林间，周遭一片熠熠生辉。我常想，如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好好看一看武藏野，会是何等的美妙。时隔两日，九日的日记里写道：“强风吹拂，秋声遍野，片片浮云，变幻无常。”连日里恰逢这样的天气，天空和原野，景色万千，阳光虽还是夏日的，云色风声却已有了秋意，不禁让我兴味盎然。

这仅是武藏野秋的开始，我把到冬天结束的日记全部抄呈出来，合观多姿多彩的武藏野吧。

九月十九日：“清晨，阴霾无风，雾冷露寒，秋虫唧唧，大地仿若尚未苏醒。”

同月二十一日：“秋空一碧如洗，木叶熠熠发光。”

十月十九日：“月弄疏明，古木森然。”

同月二十五日：“朝雾浓，午后放晴。入夜，月光清澈，见于云隙。晓雾未散时出门，漫步于旷野，徘徊于林间。”

同月二十六日：“午后林间小坐，四顾、倾听、凝视、默想。”

十一月四日：“天高气爽。薄暮，独自迎风立于旷野。天外富士，近在眼前。极目远眺，地平线上，群山连绵，黑影成线。星光点点，暮色近而林影远。”

同月十八日：“闲步踏月，青烟笼罩，林影婆娑。”

同月十九日：“气朗风清，露水轻寒。目见黄叶，绿叶依稀。枝头鸟儿，婉转啁啾。路上行人寥寥，默思，独自信步低吟。凭栏乘闲，漫步于郊野。”

同月二十二日：“夜深，窗外林间风声急，雨止息，滴水声声。”

同月二十三日：“昨夜，秋风秋雨凄凄，落叶枯木萧萧。禾田收割已尽，萧瑟枯败凄凉。”

同月二十四日：“落木瑟瑟，枝头零落依稀。望远山，心中凄凉。”

同月二十六日，夜十时：“夜听窗外风雨声，滴水相映。终日雾锁林野，恰似遥遥无绝期，绵绵如梦。午后携犬信步，犬卧小寐，我自坐林间。溪水潺潺蜿蜒，落叶悠悠沉浮。秋雨滴霏，时断时续，间或落在林中，轻轻洒在叶上，无尽凄凉。”

同月二十七日：“一夜风雨初放晴，云淡风轻照日和。登屋后小丘，瞻远山富士，白皑皑，傲立于连绵群山，风清气澄。

莫非已是初冬之晨？禾田水波如镜，林影倒映。”

十二月二日：“晨霜如雪，朝日熠熠，美不尽收。俄顷薄云渐拢，便觉日光清寒。”

同月二十二日：“初雪。”

三十年一月十三日：“夜深，林寂风停。飘飘洒洒，间有飞雪。掌灯看雪飞，琼芳舞晶莹。啊，岑寂了，武藏野。侧耳，远处林间风声乍起。”

同月十四日：“今晨大雪，葡萄棚倒塌。

夜半，朔风凛冽，怒号之声不绝于耳。这便是肆虐于武藏野林间冬夜的劲风。冰融滴水屋檐上，滴答成韵。”

同月二十日：“晨光恬美，气朗无云。地上霜枝如雪，白银般熠熠流转。树梢尖如银针，鸟儿在枝头啁啾。”

二月八日：“梅花初放，月色渐美。”

三月十三日：“夜十二时。斜月风声急，云起林又鸣。”

同月二十一日：“夜十一时。听风声，时近时远。春已迫近，寒冬亦将敛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