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从清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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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京城风云

数日之后,慈禧得到这事儿的消息。

这是个美好的午后,秋高气爽,紫禁城内森严的氛围好像被风吹得淡了一些,虽然还是那样严肃庄重神圣不可侵犯,但至少有了一些人味。

慈禧正在御花园赏花。

这个大清最有权势的女人,或者说大清最有权势的人,赏起花来自然也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常人赏花,是来到花园,看见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左看看右瞧瞧,走来走去。

她却像一具形容枯槁的僵尸,端坐在一张贴着一层细细毛绒的椅子上,一张老人面孔用时光历练而出的皱纹拼凑出面无表情来。

她是不动的。

花却自己送了上来。

几个如花般娇嫩的少女,身上不着片缕,在太阳下赤诚展现出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

慈禧鼓励她们用自己的审美,为慈禧摘下各处花圃中最美好的一朵,然后前来。

赤裸的少女会跪倒在年末的太后面前,低下头以示卑微,双手捧起花朵表达尊重,日色流淌在她们光洁的背部,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到这时候,慈禧才能勉为其难,好像是赏赐一般,轻轻嗅一嗅花香,看一看花色。

——简直不像是在赏花,而是在品味这些年轻、美丽的少女,将其中的青春年华都汲取到自己身上。

慈禧十七岁就入宫,现在她已有七十来岁。

在她十七岁那年,大约也和这些少女一般美丽和年轻,不过时光是那样无情,哪怕这个多么可怕多么神圣的名字也逃脱不了。

这就是慈禧的日常,她生活在一个迟暮的王朝,自己也一样迟暮,两者是如此相似。

也许不同之处在于,她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去追忆自己最美好的时候,却不允许王朝中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对这座王朝做出任何改变。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疑惑,自己是不是在等待着这个壮丽的时代与自己一起陪葬。

“老佛爷,出事了!”

在这时候,一个太监慌忙进来,跪倒在地,将广州城的消息呈了上来。

帖子是一位广州的年轻官员书就,他品行过关,逃过一劫,没有被任然杀死,回头一看,整座广州城自己官职最高,头顶上几十号人全部没了性命。

一时之间,赶鸭子上架,也就成了领头羊。

正常而言,这样的小官吏是没有资格上达天听的,但是如此特殊情况,传播到了哪里,哪里就觉得自己接不住。

这张帖子也一路上传,终于到了慈禧这里。

那位官员贫苦出生,也是科举改变了命运,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一般,教人看了舒坦,只是内容十分触目惊心。

慈禧静静翻看了,僵尸一般的面容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种变化十分微妙,十分复杂,似乎是一些惊悸,又好像有一种不屑,有一些恐慌,但到头来好似又是嘲弄。

小太监也是个有上进心的,想要效仿李莲英,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揣摩上意,却自觉怎么解释都不是很清楚。

他听说慈禧自当年向十一国宣战,而遭至一场惨败,从此之后,神情少有变化动静,几如木人一般。

心性更加深沉,行事则却疯魔起来,像是现在这般叫来年轻女子,驯养如同野兽,为自己摘花送嗅,真是史书上也闻所未闻的。

“还有这等事?”

“是真事儿,广州那边现在是乱作一团,死了太多要员,许多政事都没有条理。老佛爷,请您定夺。”

小太监没有说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有个叫同盟会的组织,趁乱一下子跳出来,秘密接管了许多政事,将混乱的局面稳固下来。

这一稳固,固然是朝廷期望见到,但如果是同盟会所稳固下来,恐怕大部分清廷官员,都宁愿广州现在是死伤无数。

小太监有些在宫里混迹的心得,任何事情有选择的报道上去,隐而不发。

慈禧将帖子一合,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只是微微一抖,便恢复了日复一日的平静与从容。

“好大胆的狂徒,不过却是乱臣贼子,自寻死路而已。练成了一些拳法,就敢大逆不道?”

“论行事,他比得上洪妖人创立太平天国?要做什么爷苏的弟弟,洋鬼子都怕他,多么风光,但被李、左两位大臣破除,一下子崩塌。”

“论拳法,他也未必过得了当年的义和团高手,那场运动多么轰轰烈烈,还不是失败了?”

“论格局,前些年载湉(光绪)闹出个变法运动,那些个什么什么六君子,也都是棘手的人物,但到头来还是倒在哀家手里。”

老人的嗓音沙哑、沉稳,带有悠远的岁月感,一个个过往的故事、人物、名字,从她口中娓娓道来。

最终,她做出了个盖棺定论:“这没名没姓的日子,该怎么过就得怎么过,老天的意思非常明白。”

“这些终日想要变来变去,闹出乱子的人,只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

“他们怎么努力,怎么天才,最终都会失败。”

“这一个也不例外。”

小太监低眉顺眼,没半点赞同或是不赞同的意思。

但他心里边儿也是这么觉得,那么多传奇的名字,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世道,这多半是老天的意思了。

太平天国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闹出多大的动静,简直真像是天上的国降临了人间。

可是消弭的时候又那么轻易,简直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一下子就如泡泡破碎般的无影无踪了。

还有义和团,那些个大拳师,进攻租界、扫荡洋人,多么热血激昂?

听说本来是“反清复明”的旗帜,也换成了“扶清灭洋”,愿意和以前心中不共戴天的敌人和解,只为了守护河山。

结果到头来,却也一声不吭,销声匿迹,许许多多人物还投奔了清廷,做起了“大内高手”。

至于戊戌变法,更不用提了,慈禧亲手搞出一场政变,六君子死得死、流亡得流亡。

自从鸦片战争打碎了天朝上邦的美梦,这些年来,多少人前仆后继,用合适的或是不合适的方法,想要拯救这个残暮的王朝?

可终究都是一个结果,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有了希望,这是几乎笼罩在清廷京城所有大大小小人物心中的阴云,不可驱逐。

与这些人相比,杀一些官员,只不过是小儿科。

这一次这个做事胆大包天的拳法高手,当然也只会是失败了。

小太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切,认为是上天的旨意,没有任何怀疑的必要。

慈禧任命了一些后备官员,吩咐下去,又让大内高手去调查此事。

小太监一一铭记在心,不敢忘记,行了一个礼,叫一声老佛爷,就要离开。

离开的时候,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一声喃喃自语。

是慈禧。

小太监鬼使神差,偷偷回眸,瞥了一眼。

他看到慈禧仍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一些诡异的笑,双目空洞,手里捏着那张帖子,揉成皱巴巴的模样,指骨用力,发白颤抖。

“谁敢救?谁能救?谁可以救?”

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言自语,带着某种不容人觉察的窃喜:“谁也不许救,与哀家陪葬,嘿嘿,嘿嘿。”

……

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只是慈禧,还有清廷上下大大小小、关注时事的人物。

在这年头,消息不灵通的人,就得吃亏,所以许多官员耳目清晰,见风转舵。

一开始知道这事儿,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毕竟这种拳术神乎其神,在现实情况很少能够遇得到。

光就一个慈禧,经受大小变革,早已经是波澜不惊,也受到了许多震动,更遑论清廷中其他许许多多的官员。

不过慈禧到底高屋建瓴、目光卓绝,将任然和太平天国、义和团、戊戌变法一比较,就发现这个人只是小儿科、小手段。

那些人尚且失败,更何况一个杀人狂徒?

慈禧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心态放平。

但她有这种境界,那些官员却不会这么认为。

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十分简单,有个杀贪官污吏的拳术高手,正在神州大地纵横。

哪个贪官不怕?哪个污吏不惧?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心虚得很,细细关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记恨上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

很多人甚至一出门,一聚会,挨着酒肉美人在眼前,也不动心,聊不到三句话,就说到这件事情上去。

“装腔作势什么,这世道要他来逞英雄?”

“还揭露人家的隐秘,谁知道是真的,还是他自己杜撰。”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对啊,人吃人一贯如此,又不是自我们开始的,杀我们做什么?”

“他有本事,对着洋人去威风啊,咱们混一口饭吃,也要被自家人对付。”

“我看这人,没有脑袋学识,只不过是一个莽夫。”

“救国救民得慢慢来,这种行事太急躁,愚蠢!十分愚蠢!”

“在座列位,谁也不是想着咱们大清不好的,只不过这事儿从长计议而已,他乱杀官员,朝廷失却了栋梁,反而对百姓才有祸害呢。”

“没错,再说了,平日里咱们公事繁忙,收取一丁点儿钱财,也是无可厚非嘛。”

“对对对,这世道不为自己考虑才是蠢猪,我们又有什么错?”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心惶惶的家伙,在觥筹交错之中,痛骂任然。

不过这一切,任然却就不知道了。

他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关心,不在乎。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最公允的风评。

这一路北上,任然乔装打扮,却能够听到沿途关于自己杀人的消息,却都是民间自发传播,称之为“天将除魔”。

也只有这些经受过苦难的人,才能够知道任然所揭发的那些消息,都是不假。

也只有他们知道,任然正是为了他们才出手杀人。

百姓们无不称赞任然,说他有豪侠风范,专杀贪官污吏,为民除害,是上天派下的鬼神。

任然性情平和,平日里不苟言笑,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的心智。

但是到了这时候,却总爱听别人对自己的夸赞,听一次不嫌够,每到新地方,却就去茶馆、酒楼,听一听说书人有没有聊自己的。

若没有,便就佯装不知,刻意询问:“你们知道广州城那桩子事儿么?”

“啊,我啊?我是纯路人。”

“没听过,那你落伍了,这是时下最精彩的故事,而且是真实发生的。”

若听着了夸赞,心里便满足,便快活,便甜蜜蜜、美滋滋。

在这样的情境下,他逐渐接近了北京。

而这一路见识,却也不少,他更是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拳法虽高,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那就只有大用武,去闯出一片天地才够。

越是接近北京,他心中的杀意越是炽热。

“慈禧,我来杀你了!”

而早他几日的另一伙人,也已经到了北京,并且听到了关于任然“天将除魔”的一说。

他们当然是唐龙、汪春城和叶昀。

汪春城和叶昀两个人,是被唐龙的人格魅力、众神之所的伟大理想吸引,也是想要达到“拳惮”境界,所以才来追随。

三个人刚到了几日,租了间小房子,正在谋划刺杀慈禧的大业。

这一日,汪春城外出探寻消息,知道了这桩子事情,连忙回到小房子,向唐龙报告了此事。

唐龙听闻之后,居然是哈哈大笑,连声赞叹。

“好小子,好一个任然,这么狠辣决绝,不愧是天下第二高手!”

唐龙理所当然,将任然称之为天下第二高手,他眼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当然是众神之所神秘莫测的领袖“帝座”。

连续大笑好几声,他才收敛起来,不发一语,在心中细细分析这个强敌。

“他的行事,倒是爽快得很,干净利落。该出手的时候,如同秋风扫落叶,不留一点余地。”

“但是当日发现了火枪队埋伏,却又立刻退去,真是进退自如,让人揣测不得,是个做大事的人。”

“幸好他和同盟会那伙子人搭上了关系,怕是已经加入其中了吧。”

“帝座说过,同盟会虽然是神州大地的一线曙光,能够造就许多惊天动地的伟业,但这片土地未来真正的希望,不在他们手上。”

“他功夫再高,也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到时候我们交手,骤然出言打击他的观念,一定能够制造出致命破绽。”

“这种事情,直指本心,当代人士,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就算想要装聋作哑,也不可能。”

“他在同盟会走得越远,到时候制造出的破绽也就越大。”

“待我这边杀了慈禧,马上就找到过去。届时我气势壮烈,而他破绽丛生,此消彼长之下,我势必能够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