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NO.37：相悖论
审讯室内连呼吸声都透着痛苦，四处密闭，温度零下。
洛克烊被绑在椅子上，痛得直不起头。
「啪」
他的通讯器被丢在地上。
“果然是你。”普利顿穿着厚厚的棉衣，面对着身穿条纹囚服的洛克烊。洛克烊稍微抬头，能量液就从口鼻中滴落。他的心脏没疼一下，就连着浑身抽搐。
普利顿说：“劳莫死了我就怀疑你了，你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你看不顺眼的人。而全世界没有人比你更恨许德拉。所以我在调查你们行踪之后，在你的通讯器上安装了摄像头，我看到你把给你发的通讯器放在了桥上的一家商铺寄存......当时我就知道，是你没跑了。”他得意极了。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本来他的计划是嫁祸给洛克烊，让他百口莫辩。却没想到真的是他。
洛克烊抽搐了几下，张张口，眼中含着生理泪水，空洞得看不出情绪。
他到底是痛苦，还是麻木？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杂种，等你审判吧。”普利顿嘲讽。“你真的很优秀，我也很想留着你。当初改造你，我虽然知道你是不稳定因素……但不否认你真的很行，洛克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让你进入我的队伍。呵——————”
洛克烊听到脚步声渐远，他半昏半醒。
在被抓捕的时候，他没有逃走，甚至没有反抗。
所以在审问的时候，他没有说一个字。
他如何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如何回报给他。无论是什么结局，洛克烊都接受。
当痛苦成为了常态，解脱将是唯一的追求。生而为人的意义，或许只是体会。体会人生百态，千种无奈，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你对生活有了感觉，那就是体会。
一根烟又抽完了。
薄荷弹了弹烟灰，把烟头潇洒地弹进烟灰缸。
她大步走出吸烟区，往格里芬的办公区走。
“这下好了帝社说要封锁消息，洛克烊现在是星洲大赛的明星了，肯定有很多的人跟风喜欢他，如果就这么处死了，一定会造成不好的讨论。哎，他长得可帅可帅了。小奶狗的样子……可惜了。”
“唉。不过他前女友的事，搁谁身上也不爽吧。听说这个哥答应进冥府狗就是为了报仇。”
听到走廊上有人讨论，薄荷不自觉加快脚步。
她不知道洛克烊什么意思，被抓了快三天了，还没有供出她。
毕竟她调查到了许德拉组织的行踪，她透露给了洛克烊，这一切她难辞其咎。
“薄荷。”有人喊她。
薄荷转头。
“……哈珀。”
她棕色的大眼睛中有些不耐烦。
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八九。他金色的短发清爽，深眼窝中，一双黑褐色的眼眸干净沉着。如果按照洛克烊的话，这就是标准的乌佐里长相，五官如雕刻的一样，挑不出一丝毛病。
光正好打在哈珀的脸上，他微微低头看着薄荷，修长的脖子和高挺的鼻梁就像一件神明的艺术品，正温柔地看着一切。
薄荷只是象征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越过他离开。
“薄荷，关起来的那个冥府狗队员，你认识吗？”哈珀的声音很好听，介于男人的成熟和少年的清脆之间。
不像洛克烊的声音，有些偏沉的少年低音，倒是跟他的样子有些不符。
他冲薄荷皱皱眉，“你抽了几根烟啊，女孩子别抽烟。”
“明知故问什么。”薄荷因为想起洛克烊，有些烦躁。“所有人都看过我俩在夜店打架的视频吧。”她冲哈珀吐出烟圈。
哈珀无语了一下，“我这不是跟你找个由头说话吗。你干嘛总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恨成这个样子吧。”
薄荷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她不耐烦地看着哈珀：“是同学没错啊。我上学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你怎么忍到今天才犯矫情？”
哈珀算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了，圣父性格却做不到绝对的善良，伪善不自知。
“有什么话快说吧、”薄荷动了一圈脖子。
哈珀说：“提风队的艾尼白发起了投票，她想让帝社处死洛克烊。”
“……那不关我的事吧。”薄荷迅速瞥开了视线。“个人都管好自己吧。”她不知道哈珀非要找自己来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你去哪儿——————”哈珀冲她的背影喊。
薄荷根本没理他。
帝社门口，珂里桉戴着渔夫帽，裹得严严实实，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到它的脸。
“薄荷，如果难进的话，我就不进了……”珂里桉的样子很着急，但它不想为难薄荷。薄荷伸手去拉它，“没关系，好进的。跟我走吧……我都让人安排好了。”
珂里桉抬头：“可以探视吗？”
“理论上是不能探视的。但我不是内部人员吗。你就记着别乱看，出去之后别乱说。”虽然嘴上这么交代，但薄荷对珂里桉还是十分放心的。珂里桉跟在她身后问：“那你能救一救洛克烊吗？这件事明摆着，他罪不至此啊。他的痛苦，也是痛苦啊……”
“我没办法。”薄荷直接拒绝。“珂里桉，你得知道，在很多情况下，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珂里桉叹气。“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跟薄荷进帝社，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帝社的走廊跟树杈一样，分叉纵横，稍微不留神就迷路了。
薄荷让珂里桉跟紧她。
“前面那个转角过去，就是我们格里芬的办公区了。我们格里芬队人少，才十五个，所以办公区有些小。”薄荷让它跟自己并肩走。珂里桉问：“帝社的队伍，哪一支人最多啊？”
“按说这些维护和平秩序的队伍里面，巡护队的人是最多的，除了在帝社的，在各个区域维护秩序的巡护队队员还有很多呢，大概得几万人了吧。剩下的就是世护队了，得一千人，他们是保护帝社上层的。”薄荷看有人跟他们擦肩而过，都侧目好奇地看珂里桉。她伸手护了一下珂里桉，让它贴自己更近一些。
珂里桉说：“那你们的人的确太少了。”
“我们一般不是帝社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不会出队的。但这一段时间，我们也被当成巡护队了。”薄荷面露不悦。
伸手拿出身份卡刷了一下电梯楼层，珂里桉跟着她上了电梯。
“帝社管理层呢？”珂里桉问。
薄荷指了指楼上，“全在十楼以上的高层办公。我们现在要去提风队的审讯室。但愿洛克烊没被他们整死。”
“……”珂里桉低头。
电梯到了，薄荷下电梯拿身份卡刷了一下紧闭的玻璃门，面对他们的玻璃门只能看见他们，看不见里面。接着薄荷检验了她的面容，输入了密码。
“这么麻烦啊……”珂里桉小声嘟囔。薄荷说：“是啊，很麻烦。如果我不做这些验证的话，下一秒就会被直接升起来的激光枪射成筛子。”
玻璃门猛地开了。
白色灯光下的走廊有几分压抑，珂里桉去掉帽子，“薄荷，他们会把洛克烊关在哪里……”
“现在还在审讯室里。珂里桉，洛克烊杀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小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关去费加城监狱。”薄荷实话实说。珂里桉点头：“我不会为难你救他的。薄荷，你也有难处……”
“我……”薄荷吃软不吃硬，珂里桉这样，她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珂里桉，我要是能救他……”
“别了。你保护自己就行了。”珂里桉冲她点点头。
薄荷垂头，用力咬了一下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带珂里桉进了洛克烊所关押的审讯室，审讯室外的看守是薄荷交代好的。“没事的，珂里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薄荷摁了一下开门按钮，审讯室的门开了。
珂里桉看看薄荷，薄荷不进去，她把身子背了过去。“我看门口帮你看着，你进去吧。”
“……好。”珂里桉深吸口气。
“洛克烊————”他看到洛克烊被捆在椅子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满是伤口的脸上双眼半闭，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洛克烊是我啊——————”
珂里桉不敢太靠近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克烊拼命睁开了眼睛。
“谁……是珂里桉……”洛克烊发出嘶哑的气声，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珂里桉声音都吓得颤抖了：“洛克烊，我啊，珂里桉……我来了……”
“珂里桉……”洛克烊也不管是不是幻觉了。“珂里桉，我……我可能这次……终于要离开了……不管什么方式……”他说得断断续续，珂里桉就要哭了。
在外面的薄荷满眼烦躁，伸手摸到了烟。
“薄荷，这里不能抽烟。”
“哦。知道了。”薄荷又放了回去。
珂里桉含着眼泪：“洛克烊……这该怎么办啊……”
“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如果，桃兹……不联系我……我已经自杀了……”
“！！”珂里桉落泪。
洛克烊用力把头仰上去，“我就一件事……不是那么安心……”
“你说吧，只要你说，我都去做……”珂里桉难过至极。它没想到，会这么快跟洛克烊进行告别。
洛克烊说：“我啊，这辈子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了……就是……我想知道……我的母亲……有没有好好活着……珂里桉，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她……如果她活着，过得……不好……就帮帮她……如果她过得很好，就打扰她……我安心了……”说到母亲，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我答应你……”珂里桉抽泣。
它很自觉，不敢再占用时间。“洛克烊，请你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会奇迹发生……”它擦着眼泪连忙出来。
薄荷伸手摁摁它的肩膀，“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珂里桉一直情绪低落，薄荷伸手揽着它。“万般皆由命吧。他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肯定会走向这条路的。他现在肯定不会后悔，所以就顺着他的心意吧。”
“不是的……洛克烊如果能看到一点希望，他就会活下去。这个世界从来没善待过他，他从来没看到过希望……薄荷，你能理解，我们这种阶级的挣扎吗？”
薄荷抬起她漂亮的眼睛，一刹那间她棕绿色眼眸泛着让人着迷的光彩。“我可以试着理解。但我也有我的挣扎。不说这个了，我送你走吧。”
她把珂里桉送出去后，转身又回到了提风队的审讯室。
洛克烊双眸失神，正仰头在椅子上坐着。
仔细想想，这辈子好像真的没什么值得别人为自己伤心的地方。
他死了，珂里桉会交到新的朋友，他的位置会有人替代，没有人会怀念他。
而且——————薄荷那么漂亮，会有更多的男人围绕在她身边。她不会怀念自己的。
正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时，他又听到了脚步声。
本来已经半闭上的眼突然瞪大。
“——————薄荷！”他用尽全力喊了一声。
薄荷就静静站在他面前。
她张张嘴，又闭上了。
心里明明纠结成了一团乱麻，见到洛克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根本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薄荷哼道，“你根本没看我吧。”
洛克烊没回答。其实他一闻就知道是薄荷，她身上味道，又甜又辣，只要薄荷靠近，他就会大口贪婪地吸这个味道。
还没等薄荷说话，她的通讯器响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带一只畜生进帝社？！”普利顿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她怒发冲冠。
薄荷微微歪头，像是没听他的怒吼。
“谁给你的权利？！”普利顿怒问。
依旧不理普利顿，薄荷低头点上了一根烟。
“谁让你抽烟的？！！”普利顿气得要摔东西。
薄荷抽了口烟：“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自己担着。你别找别人的麻烦。”
“？？”普利顿气笑了。“你整天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个性，很酷？”
薄荷夹着烟，“没，我就一普通人。是你们觉得我自以为是的。我说了，我自己承担这些责任。我接受任何处罚。”
“哎，普利顿啊，你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岂不是划不来？”费曼斯和李查普曼进了他的办公室。
薄荷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费曼斯说：“薄荷啊，你说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进帝社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我没冲动。洛克烊要死了，他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朋友，就不能见见吗？”薄荷缓缓抽了一口烟。
普利顿指着她：“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别生气。再气流产了。”薄荷抽着烟嘟囔。
普利顿指着她作势要上前揍她。李查普曼连忙拦着：“哎呦——————别生气，我实话跟你说吧，是裘尔区长让我们来的，他说薄荷虽然犯错，但没出事，就稍微处罚一下，以儆效尤算了……”
薄荷叼着烟双手插兜。
“你们明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你们到底站在了什么方向？你们在这里说我不对，甚至说洛克烊不对，是基于对自己不利的立场上来说的。就承认吧，你们不是为了对错正义，你们只看自己的利弊。”薄荷反而斥起了他们。
她的气场太强了，让这三个人沉默了一刻，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还有理了？”李查普曼先开口。他还能被个变态教育了？
费曼斯也一脸憋气。“约书克拉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看着办。送薄荷去死他都无所谓。”普利顿有些冷静下来了。
薄荷面无表情看着这些虚伪的脸，她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为了正义进入帝社，还是为了自己进入帝社。
“裘尔说，让稍微处罚一下——————”李查普曼又强调了一遍。费曼斯跟他对视一眼。
薄荷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就没有反省之态。
李查普曼看普利顿气得脸紫了，便对薄荷说：“你去费加城区加固荒原窟的防护吧……”
薄荷弹了一下烟灰。“哦。”
费曼斯说：“你如果可以去大会上认错，我们可以网开一——————”
薄荷直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