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养元之别
昏暗的隔间里，李玄阳吹了吹箱面上的落尘，双手抓着木箱两侧，轻轻一抬，将其叠在另一个木箱上，打开了上头的盖子。
一股泛潮的霉味儿扑面而来，他顿时收敛鼻息，挥手散去这股异味。
“这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自己懒得收拾这箱破烂，让客人自己沙里淘金，怪不得就算损坏也没事呢。”
李玄阳腹诽了一句，倒也没什么不愉，搬起其中的一摞旧书翻看起来。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玄阳找了一阵，尽是一些账本、杂记或者蒙学读物，猜想言己斋定是以收破烂的价格收上来的这些书，连看都没看，可见施家没落到何种程度。
大概是家中已无什么值钱的物件儿，这些东西连典当行都不要，才当废纸卖给了书铺。
也不知道施家那位祖上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能有这么一个败尽家业的后人。
箱中的书册很快被搬出了大半，李玄阳未有不耐，依然认真的翻找。
“这该不会又是账本吧？”
一箱破书眼看就要翻到底，李玄阳又寻到了一本以牛皮缝制的书册，与之前翻到的账本别无二致。
“这是......武学手札？”
李玄阳翻看了几页，其中虽不曾记载什么武学法门，但却对武道之路有一番颇为细致的梳理。
“至少不算全无收获。”
他把这本手札收到怀里，又将搬出来的旧书分门别类的放回木箱。
“掌柜的，就这本吧，你看多少价格合适？”
吹灭了油灯回到书铺的柜台处，李玄阳将手札递上。
店主接过后草草翻了两页，又看了眼落款，笑道：“客官还真是好运气，这本随笔正是施家那位在神勾府供职的先人所留。真要论起来价值也不算小，但客官也在废纸堆中费了不少力气，便算你一两银子如何？”
“这本破书要一两？”
一旁的李登知叫出了声，只觉得书铺的银钱实在太好赚了。
“可以。”
李玄阳倒是觉得这个价格是自己占了大便宜，毫不犹豫的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承蒙惠顾。”
店主接过了银钱，目送他们两人出了铺子的大门。
又一番拉扯出了梨花巷，李玄阳没了闲逛的心思，问了东宇商行的所在，便寻上门去。
“小弟，你说这书铺的生意真就这么挣钱？”
路上，李登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书铺的生意都挣钱，而是那位掌柜会做生意。你想啊，如果二哥是个读书人，又成了家，若是想去寻花问柳，那便跟嫂子说去书铺。”
“你看，他这书铺正好开在烟花之地，不正是上好的借口吗？”
“也对。”
李登知想了想后，觉得万分有道理。
到了东宇商行，李家村众人已谈妥价格，结算好银钱。
见李玄阳二人回来，李云渠招手让大伙儿赶紧收拾。
“这是你药材卖掉的银钱，自己收好。”
李云渠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共有十三两，放到李玄阳手里。
“嗯？什么味道。”
他拉住李玄阳闻了闻，又扯过李登知的袖子，鼻子轻轻抽动，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涨红。
“大伯......你听我解释......”
李玄阳心里“咯噔~”了一声，话刚出口，就见一脸茫然的李登知被一脚踹了出去。
“我让你看着你弟，你带他去的什么地方！”
后知后觉的李登知仿佛才回过神，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闻到一股脂粉味后，忍不住仰天发出一身长嚎。
“天地良心啊~”
这声嚎叫颇显凄凉，李玄阳赶忙拉住了李云渠解释清楚。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李云渠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没退下来，也不知是之前气的还是现在尴尬的。
“那你不知道早点说！就想看老子笑话是吧！”
他经过李登知身旁，吼了他一声后又接上了一巴掌。
“大伙儿加些紧，我们走快点，还能在戌时前回到村里。”
两辆牛车赶在前头，一众青壮陆陆续续的出了东宇商行的大门。
“小弟，这当哑巴也不行呀。”
李登知哭丧个脸。
“二哥，实在不行，咱就凡事先认个错。”
“走吧，谁让他是爹呢。”
李登知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默默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回程的路上，李玄阳坐上牛车，取出怀中的手札仔细研读。
他翻过了前头有关通脉、内感的部分，落在后头养元境的描述上。
按手札主人施玉磐所言，养元境乃是武道之路的第一大关，关乎后续境界的根本。
若根基不稳，其后想要弥补，无异登天。
此境可分做五个功果。
最下等的就是“內映丹窍”。气血充足，丹窍衍生，便能以內练法门滋生真气，破境冲虚，但前路也就颇为坎坷，难有进益。
次等“精完气足”，在衍生丹窍后，气血茁壮，破境之后尚有余力，不至止步于此。
中等“铜皮铁骨”，即便未曾修习横炼护体武学，皮膜骨骼亦是颇为坚韧。甫入冲虚，便可真气盈脉。
上等“金刚不坏”，肉身之强韧更上层楼，身躯有如精铁，劲力离体，可及三尺。
当然，此处所谓的“金刚不坏”不过是养元境中的层次划分，并非真有金刚不坏的能耐。
而最上等的功果名为“仙肌玉骨”，只是施玉磐供职神勾府二十载亦不曾见过，有所耳闻而已。
市井江湖传言，力打三尺已是养元境的极限。
但施玉磐在神勾府中见过劲力覆盖六尺多的同辈，其一身巨力能扛两千均的巨鼎，却依旧未能触及最上等的功果。
两千钧，便是六万斤的气力。
可见此世的武道，越往高处去，是何等的非人。
而神勾府的武库中，前人所留的心得记载中有言，养元境其实是有界限的，而这个界限就是“力不覆丈”。
任你天资何等过人，根骨如何惊世，若是在武道第一大关跟前炼劲过丈，劲力气血冲刷之下，必然损毁丹窍，武道之路断绝。
“原来以劲炼体也不是越强越好，即便绝世天骄，行差踏错，也会折戟武道大关跟前。”
李玄阳心中微微有些后怕。
以《武当秘传八段锦》的锻体之能，辅以混元六劲，再加上自卫风武馆得来的武学，他未必不能触及那道界限。
若他没有得到施玉磐的这本手札，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恐怕就生生斩断了自己的前路。
回过了神，李玄阳继续往下翻看。
手札所载，养元之后为冲虚境。
此境乃是真正的非人之始。
习武之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便会交感天地元气，补益气血，但唯有以丹窍接引炼化的天地元气，才能化作自身真气。
到了这一步，真气离体，可以击远，且可与劲力相合。
真气所至之处，劲力无远弗届。
但冲虚冲虚，便是冲破虚冥，接引元气。于养元境破关时，其实极为凶险，并非有內练法门在手便可万事无忧。
元气经百脉而入丹窍，轻则经脉毁伤，重则丹窍崩溃。
而在养元境成就的体魄越强，破镜亦是愈发艰难。
武道第一大关并非落于纸口的泛泛而谈。
冲虚之后为步玄境，但施玉磐似乎并未达到这个境界，语焉不详，只言与武学真意相关。
其后的炼真境更是只有寥寥数言，无外乎淬炼自身的精、气、神。
再后面就是一些武学杂说，不成系统。
武道相关的记述到此而止，末尾的几页倒是提及了一些妖魔鬼物相关的东西，算是意外收获。
武人内感气血且壮大之后，若不是遇上什么强大的妖鬼之流，以阳刚气血尽可对付。如能领悟拳意，更是如虎添翼。
“如此说来，未必是那净林寺的住持有多高的境界。毕竟整个东黎郡都可算作边埵，能有什么强人，估计那豺妖也是能耐有限。”
李玄阳摩挲了会儿封面，忽然感觉背面的牛皮似乎更为厚实柔软。
“有夹层？”
他心中一动，忍住好奇没有拆开，准备回去再看看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赶着空荡荡的牛车，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走完了这一段官道，身上又带着不少货款，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拐进了山道，没有去往东谷县城。
天色开始逐渐昏黄，因为白日的一场雨，山野之中探出来的小路还有些湿滑，不得不放慢了些许速度。
“就七八里的路了，大家看着点脚下，天黑下来时差不多也到村里了。”
李云渠在前头喊了一嗓子，没有太大声，但在这荒郊野外依然能传出很远。
李玄阳正查看着四周的环境。
踏上山路后，他一直提着几分小心。
几日前金玉堂在村口做了那般威胁，若有什么动作手段，也就在剩下的这一小段路了。
四野之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但在前领路的李云渠一直颇为谨慎，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看看。
又走了差不多二里，他看着前头的山坳，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前头那座山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伸手抓了一把风，放在鼻尖闻了闻。但风向有些偏斜，并不是从那座山头径直吹拂过来，也便闻不出什么异常。
“虫鸣有些乱，要么是有什么野兽成群路过，要么就是有猛兽刚在那捕猎不久，或者......”
李云渠没把最后一种猜测说出来，而从后头赶上来的李路山已经闻言知意。
两人心下皆有些沉重。
“李越，你带小阳去队伍后头，注意保护自己。大家伙儿拿上刀弓，小心戒备，不要太过分散。”
李云渠沉声吩咐，一众青壮迅速收敛了疲态，从牛车中翻出自己的猎弓和柴刀。
李越拿上自己的弓箭，领着李玄阳走到队伍的末尾，将木箭搭在功上，挡在李玄阳跟前。
“我们走。”
随着李云渠一声令下，牛车队伍明显有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