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哲学问题与数学问题
就在赵喜乐与蒙嘉对上线的同时，嬴政盯着迟迟未更新的日记，也陷入了沉思。
尽管蒙恬被那份假诏书害死的事，让他大感诧异，但眼下最让他关注的，还是赵喜乐这厮。
“珍宝馆背后若真是蒙氏，他用沙子炼制的东西，想来就不是为了卖钱，而是通过这东西，搭线蒙氏！”
“可依寡人对蒙恬的了解，若是公事，他一定会公事公办，若是私事，他也不会徇私枉法。除非，真如那逆子所言，他能拯救蒙氏全族的性命.....”
想到这里，嬴政目光一凝，当即放下日记本，道：“来人！传蒙恬觐见！”
“诺！”
一名宫侍应诺而退。
很快，蒙恬就来到了政务殿，朝嬴政拱手行礼：“臣，蒙恬，参见大王！”
“蒙恬，寡人问你，近日蒙府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嬴政与蒙恬的关系，亦臣亦友，历来不需要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询问起了蒙恬府内发生的事。
蒙恬刚刚听到嬴政的询问，还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又无奈地暗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蒙嘉那件事。
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摇头表示不知：“臣近日一直忙于公事，并未回府！”
“嗯？”
嬴政眉头大皱。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盯着蒙恬，直把蒙恬看得心里有些发虚，才沉沉地抛出一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蒙恬，你与寡人相识多少年了？”
“这....”
蒙恬迟疑了一下，连忙道：“算算时间，如今已二十个年头了！”
“是啊，寡人刚刚登上王位，咱们就认识了。”
嬴政冷不防的喟叹道：“那时候，寡人不能出城，你是寡人获取城外消息的唯一可信之人。这些年，寡人是怎么待你的，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可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沉沉地道：“你与寡人竟然会君臣相疑！？”
“大王何出此言？”
蒙恬听到嬴政的话，吓了一跳：“臣岂敢与大王相疑？”
“是么？”
嬴政冷冷一笑：“那蒙氏祸及滿门之事，你为何隐瞒寡人？”
“啊？这....”
蒙恬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嬴政会主动提及此事。
但也只是吃惊了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可能是大王在给蒙氏机会。
大王希望蒙氏主动承认过错，好给蒙氏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蒙恬当即收敛吃惊的神色，将蒙嘉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嬴政。
这时，嬴政才意识到，原来赵喜乐真没有说谎，蒙氏确实面临灭族之祸。
他之所以不知道这事，是因为他的关注点都在赵喜乐的日记里，从而忘了蒙嘉之事。
不过，即使是他，在不乱法的情况下，也很难保全蒙氏一族。
“那逆子......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能做到寡人都无法做到之事？”
嬴政再次陷入了沉思，却将蒙恬凉在了一边。
........
而另一边。
赵喜乐已经与蒙嘉面对面的开始聊了起来。
“阁下被大王任命为中庶子，引荐燕国使者于大王，乃职责所在。即便荆轲包藏祸心，行刺大王，对阁下来说，无非是失察之罪，且罪不致死！”
赵喜乐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蒙嘉，满脸唏嘘地道：“可是，阁下千不该万不该，收取那太子丹的贿赂金！”
“我知道此事做错了！”
蒙嘉唉声叹气道：“若我将那些贿赂金退回去，可否能保我一命？”
赵喜乐摇头叹息道：“我适才进来的时候就说了，你不要心存侥幸，这是没可能的！”
“为何？”
蒙嘉依旧有些不甘心：“难道以我蒙氏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也不能保我一命吗？”
“正是因为你蒙氏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你蒙氏才可能保全，而非保你一命！”
“这又是何意？”
“哎！”
赵喜乐叹息一声，暗道这家伙怎么比自己想象的还愚蠢。
但在叹息之后，他又不得不为对方解惑。
“你仔细想想，你收取太子丹的贿赂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在大王与你自己之间，首先考虑的是你自己的利益，而非大王的利益。如此做法，岂不是犯了大王的禁忌？”
“你站在大王的角度，你觉得你是否该死？”
“我....”
蒙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喜乐注视着他，继续道：“平阳侯府与蒙氏并无交情，我与蒙氏，也没有交情，此次来劝你，是不想看到诸如蒙恬，蒙毅这样的蒙氏英杰，白白因为你，丧了性命。”
“你可以不听我的劝解，也可以拉着蒙氏满门为你陪葬，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蒙氏能有今天，得来不易，你也不想蒙骜老将军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吧？”
“我.....”
蒙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家族延续，总要有人牺牲的.....”
赵喜乐叹息着缓缓站了起来，没有直面蒙嘉的窘态，而是老气横秋地道：“为今之计，与其坐等荆轲刺秦公之于众，大王降罪蒙氏，殃及全族，不如自杀谢罪，让蒙氏或有保全的可能！”
说完，他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径自走向了门口。
他相信自己的话已经够直白了，即使是个蠢货，也听得懂他的意思。
也许，蒙武不是没有办法。
也许，整个蒙府都在等蒙嘉自我了断。
也许，蒙嘉什么都知道，才躲在这里.....不敢去面对死亡。
赵喜乐记得有位先贤曾说过，自杀是一个最严肃的哲学问题。
但对蒙嘉来说，自杀却是一个数学问题。
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家老小一起死。
不管蒙嘉心中是悲，是苦，却再也无法选择了。
“赵喜乐——！”
就在赵喜乐即将打开房门的一刹那，身后忽地传来蒙嘉的呐喊声。
赵喜乐脚步一顿，依旧没有转身。
却听蒙嘉似笑非笑地道：“你应该有求于我蒙氏吧？否则不会插手这件要命之事....你就不怕死吗？”
“李管事也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赵喜乐淡淡道：“我告诉他，死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解脱么？”
蒙嘉愣了愣神，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幸得小友之教！”
“嘎吱！”
房门被打开了。
赵喜乐二话不说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