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躺着做了皇后(六)
宫中渐起流言,说皇帝宠爱皇后。
我无奈地问傅姑姑,这是从何说起,他一个月里也就在我这歇个五六趟。
傅姑姑扯着眉毛表示,已经很多了,照规矩,皇帝每月也只需要来皇后这两趟。傅姑姑没说的话我也差不多明了,还是嫌我年纪大么。
宫中御女二十七人,彩女三十人,更有宝林十几人,年纪最大的也就十八岁,多是鲜嫩的好颜色,皇帝连卢汐月那里都不爱去了,何况我这里,能有五六次,已是格外恩宠了。
只是皇帝那温情脉脉的样子多少有点令余晚儿吃不消,她不止说过一次:“他倒不如冷着脸呢。”
太后上次塞人未能成功,多少憋着点气呢,这些日子里,不见皇帝也不见我,一心要移去宫外礼佛,被皇帝笑脸拒绝了。
太后便发怒:“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在宫里碍着你的眼,去宫外你也不让,这是要哀家一头撞死好给大家留清净嘛。”
皇帝自然是一副好儿子的模样,跪在地上一连几个磕头,请太后息怒,表达自己的孝心。皇帝跪我也跪,皇帝磕头我也磕,皇帝拉太后左边袖子,我跟着拉右边,卢汐月不知有什么病,上赶子跑来凑热闹,和我们一块跪,夫唱妇妾随,弄得太后没辙,出宫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跟余晚儿讨论,太后不会就这样罢休,后面肯定还有幺蛾子。
我本意也是随意一说,结果这幺蛾子就找上了我。
因我进宫乃是因为太后找济元大师看的八字,我进宫半年了,总要去济元大师还恩,太后更是要去定国寺还愿,这不,一大早就着心腹来喊我去商议。
那我能去么,自然是身体昨日偶感风寒,卧床不起了。
余晚儿搁一旁说风凉话:“小心真的卧床不起了。”
她这样讽刺我也不是没有道理,上一世,她曾感染过一次风寒,差点被要了性命,她是个不得宠的宝林,正是寒冬,炭火不足,仅有一名宫女在旁服侍,其他人不知跑去了哪里,团儿瑟瑟发抖地在冰凉的地面上,红肿的眼睛凝望着她,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她昏迷了好几天,隐约觉得有人将温热却苦涩的液体送入她的口中,“苦。”她喊道,那人却不理会,用一对温热的臂膀将她圈在中间,像火盆一样暖和,她醒过来了,人却不见,服侍她的宫女说,没见过其他人,栖月阁的暖炉供应上了,她想,大约是它太温暖了,以至于有点像个人。
余晚儿跟我讲述这段时,自嘲地说:“我真是个做梦的好手,做的全是好梦。”
骗走了太后心腹,没想到意外骗来了皇帝。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朝冠都没来得及脱,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宫外狩猎回来呢,冯公公在身后小心地说道:“皇后殿下,陛下刚得知您生病,一下朝就来了。”
“你怎么样?太医呢,看过了吗?”他张皇失措地握住我的手。
“看过了,吃几副药就好了。”我眨着眼睛,拼命给他做表情,示意他屏退左右。
“怎么眼睛还出问题了,快找太医再来瞧瞧,邪风入体可不是小事。”他声音中透出焦急。
我:……
没办法,我只好虚弱地说道:“陛下,让他们都下去吧,妾想和您单独待一会。”
皇帝一愣,颇有些傻乎乎的样子,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
人一走,我便起身,见他要摁下我,我赶紧精神抖擞地左右两摆:“陛下,妾没事,您瞧。”
他呼了口气,一把拥住了我,很久才松开。
见他目光中那抹清明回归,又有些深不见底,我揣摩着用词道:“太后刚刚派人来过了。”
他神色莫辨:“朕知道。”他牵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不敢开口打扰他,就听他说:“晚儿,你如今这么聪明,朕真的不知是好是坏。”
我缩了缩肩,心中警铃大作。
被皇帝夸赞聪明可不是好事,不是说君心不可测?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皇帝弹了弹我的脑袋道:“你想到哪里去?”
我抬起头,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心中更确定皇帝在谋划些什么,他和太后的对决很快要开始了。
因皇帝身上还有公务不便久留,临走前吩咐我:“既然病了,就多养些时日,不必要的人,都不要见了。”
等到皇帝走了,余晚儿方才开口:“你是如何料到太后要对你下手的?”
“太后对我下手做什么,我一个无用的小官之女。她是要找借口出宫,顺便拉个人质。”
我问过傅姑姑,太后过去隔三月都会去一趟定国寺,照例是很好出宫的,但自上次皇帝拐弯抹角地表示他老舅进宫过于频繁之后,太后几次想出宫,竟都没出成,连欢王几个月来都没进过宫。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要杜绝太后和宫外人马联络。
“哈,老太婆想什么呢,你如何配做要挟皇帝的筹码?”
我瞧了眼仁寿宫的方向,许多乱成一团的事突然有了线头,忽而问道:“上一世,皇后为何只让你去照顾皇帝,宫中多的是痴恋皇帝的女子。”
“我怎么知道,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语气突然犹疑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顾她随时爆发的情绪,继续说道:“这么久了,你就不奇怪吗,当日卢汐月处理你们时,皇后说你已经无用了,那就说明你曾有用过,你的用处是什么?难道,就是陪皇帝那么一阵子么?若是这个用处,宫里人人都能用。”
原以为余晚儿要争论不休,没想到她却息了声腔,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