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幕府密谋
当夜三更时分，整个晋阳城都沉沉地进入了梦乡。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蝉鸣蛙叫，一轮皎洁的新月在夜空的浓云中时隐时现。
此刻，晋阳县令刘文静、晋阳宫监裴寂、鹰扬府司马刘政会，李渊的私幕唐俭、温大雅、长孙顺德、刘弘基，还有薛大鼎、二郎李世民等人，在这夜色的掩映下陆陆续续来到了李渊的府邸。
这些人都是李渊的心腹，是李渊可以托付性命的部下。
此次始毕可汗离开漠北汗庭，驻跸阴山脚下的定襄城，明显是意在中原。刘武周既已争得其欢心，借兵南下侵略晋阳只在旦夕之间。当此局势，突厥必定会染指中原局势。
况且，突厥兵马强大，一旦大兵压境，届时兵临城下、剑拔弩张，急切间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正是鉴于当下局势紧张，李渊才将自己的心腹系数招来，商议对策。
众位刚刚到齐，李世民就率先发言：“父亲，据探报，如今中原李密已经袭破洛口仓，在石子河大败刘仁恭，并且收编了名将裴仁基。瓦岗军已经占据洛口、虎牢、荥阳、淮阳、汝南等郡，中原之地，李密的瓦岗军已据有一半。其他各路势力，虽然目前尚不成气候，但天下已经大乱，世事难以预料。我们如今还在龟缩在这晋阳城，连晋阳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时不我待，起事吧！父亲！再晚就来不及了啊！……”
“这些我都知道，李密破荥阳，攻取洛口仓，败刘仁恭，收裴仁基，确实是声势大振！可这又怎么样呢？洛阳城他不是还没有攻下么？当年杨玄感骤然聚兵二十余万，攻打洛阳城数月，始终没能攻下洛阳城。最后大隋主力部队会师洛阳城下，杨玄感一败涂地，九族皆灭……，我儿，为政者，万不可迷信武力，更重要的在于得人心。”李渊语重心长地教诲着。
“父亲，您不是经常教导孩儿事在人为么？如今天下纷乱，时不我待啊！始毕可汗如今来骤然到襄阳，距离雁门关只有一天的路程……”李世民急切地说道。
李渊面色凝重，他伸出右手，掌心下摆，示意李世民不要再说下去了。转而回复说：“此正是我之所以把大家集合起来的原因。中原战局虽乱，终究离我们距离尚远，可始毕可汗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二郎，听听大家怎么说吧！今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正是要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对策来……”
李世民欲言又止，他见父亲李渊如此说来，也就不再言语，于是用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期待着他们能对眼下的局势做出透彻的分析。
“呵呵呵！唐公，二郎急切，确是形势使然。且不说中原形势，就是关中，如今也不太平啊！大小贼寇纷纷起来造反，眼看就只剩下长安孤城一座了。明公若要兴大业，必定取长安城以为基业，此时不起事，等到长安为他人夺取，恐怕真是要追悔莫及啊！”裴寂语气虽然缓慢，但言语中分明透着急切。
“裴监，当下形势，确实已是箭在弦上！可王威和高君雅一直在暗中监视，此二人一日不除，我心难安。再者，始毕可汗的态度尚不明确，贸然起事，一旦南下长安，或者长安城未下，晋阳城又被始毕可汗夺去，如何是好？以我之见，无论如何，还是要先稳住始毕可汗，保证晋阳城后方的稳定。”李渊铿锵地说着。
“明公如此考虑，实乃大幸！我刘文静不才，愿意出使突厥。唐公德高望重，更兼与可敦又是至亲，唐公若与始毕可汗结盟，始毕可汗定会鼎力支持！唐公再给始毕可汗许下重诺，始毕可汗必定会弃刘武周转而支持唐公。唐公累世公卿，高门子弟，更兼文武兼济，名望素著，又有众多宗亲在关中各地为官。届时攻取长安城，关中地区一呼百应，然后以关中为基业，讨平群雄，逐鹿天下，何愁大业不成？”刘文静请缨道。
“刘大人既如此说，我薛大鼎也愿意慷慨赴义。明公若要南下长安，定会一路收编一些义军以壮大声势。我乃是白身，没有诸位这般显眼。我明日一早就出发，从河东到渭北，一路南下，逐个说服并招揽诸路义军加入我们。如此一来，大军南下不但不会遇到大的抵抗，而且队伍会越来越壮大。”薛大鼎请缨道。
李渊看着刘文静与薛大鼎慷慨呈辞，点头道：“我们起兵之初，盟友越多，起兵的阻力越小。况且义兵以匡扶天下为号令，如此行军必然是得道多助！有了始毕可汗和诸路义军相助，我们举兵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众位僚属听完李渊一番点评，不由得微笑着点点头。
紧接着，裴寂又补充道：“大军一旦开拔，必定日耗千金，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与晋阳城中些许巨商富户素有交情，可为大军筹措军资。晋阳宫中的所有财产全部捐出来，以供明公扩充兵马。另外我在晋阳城周边也有一些产业，全部变卖！明公只管招兵买马，训练士卒就行了。”
“那好，裴监你就来担任行军长史，一应粮草辎重军械铠甲锣鼓令旗等诸多事宜，都由你来掌管。”李渊吩咐道。
“明公身边尚需有人牵马坠蹬、冲锋陷阵，我等众人愿为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政会、长孙顺德、刘弘基齐声道。
“那是自然，你们都是战将，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是你们来做！”李渊不假思索地说着。
“我等为文臣，执掌机要、出谋划策、伐交伐谋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做把！”温大雅、唐俭接着说。
李渊眼看群情响应，他深知众志已成，他朗声对李世民说道：“二郎，取酒来！我们大家歃血为盟，自此起事，肝胆相照，永不相负！”
李世民晗目微笑，他吩咐家奴前往地窖里抱来了府上珍藏多年的杏花酒。李渊带领众人来到中堂的香案之前，由他点燃熏香，祭天拜地！
然后，大家用匕首划破手指，将每个人的血液都滴在酒坛中。李世民怀抱着酒坛，让下人给与会的每个人手中都分发了一只陶碗，然后逐一斟满。
大家双手捧着血酒，由李渊郑重地宣布着誓言：“今日起誓，共图大业！诸位喝下此酒，同起事，共流血，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众位齐声喊道，紧接着端起陶碗将碗中的血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盟誓之后，李渊向诸位府僚补充道：“起兵之事，尚需机密，不可为外人泄露半分。开弓没有回头箭，诸位务必舍身用命，今后举凡大事尽量共同商议之后统一安排，以免节外生枝，横生不测……”
诸位僚属皆抱拳盟誓道：“我等愿从唐公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此以后，凡有议事，李渊只会和他的幕府成员商量，渐渐引起了王威和高君雅二人的怀疑。
李渊的心腹之中，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二人都是因为逃避兵役而触犯了大隋律令的，王威与高君雅的眼线见到此二人近日频繁出入于李渊的府邸，屡次请求带兵缉拿二人却遭到李渊的婉言拒绝。
王威和高君雅见李渊近日的行为乖张，完全不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并且军政大事也从不与他们商量。心下断定，李渊已有异志。他们就此决定借机除掉李渊。
此时，由于河东大旱，稼穑干涸，王威和高君雅决定前往悬瓮山下的晋祠祈雨，他们召唤李渊一同前往，准备在晋祠埋下刀斧手，结果李渊的性命。李渊素来对农事颇为上心，求神祈雨一直都是李渊比较关心的公务。他并不知道这是王威、高君雅想要谋害于他的计策，于是欣然同意前往。
然而李渊素来深得人心，高君雅的宾客晋阳乡长刘世龙得知二人欲加害李渊，提前前来告密，说二人准备趁祈雨的机会加害李渊。
李渊就此决定，先发制人，除去二人。于是命李世民埋伏五百刀斧手在晋阳府衙附近的兴国寺，由刘政会来告密说王威与高君雅欲联结突厥，图谋晋阳城。
李渊得到“密报”，于是召唤二人前来“对质”，好让他们洗清自己。可偏偏此时，果然有一批突厥兵马来到了晋阳城，二人顿感黄泥掉进了裤裆里。李渊遂不等二人为自己辩护，就让李世民带领刀斧手拿住二人，果断地处斩了二人。
自此，晋阳城中再也没有掣肘和制衡李渊的力量，李渊得以从容不迫地谋划布局。
然而，前番从马邑来到晋阳的马邑郡臣李靖，却在此时神秘的消失了。李渊原本觉得李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准备将他纳入自己的幕府，可事不凑巧，竟然找不到他本人，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