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虎掏心
自去年七月东征以来，接连有两匹颇具灵性的战马在征战中死去，但李世民身为马主人却安然无恙。名马之于秦王，乃是性命所托，战场上一旦有个好歹，全赖其出力突围。
故而，每次大战，他都会带上驯马师，为他豢养数名战马，方便骑乘。李世民之所以敢每每亲冒烟失，冲锋陷阵，和他胯下有良马骑乘也是分不开的。
此次随军的驯马师，是长安牧马监的主事，他来自西域龟兹国，名叫特勒勤。大战在即，行营总管长孙无忌找到特勒勤，让他亲自为秦王挑选一匹战马，作为此次大战乘骑之用。
特勒勤早有准备，唐军的战马在他的驯养和调理之下个个神采焕然，在马厩中啾啾地叫个不停。只见他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雄健的白马，对长孙无忌说：“长孙大人请看，此马脚蹄稳健，臀厚腰平，疾驰起来如风，而且即便翻山过河也不感到颠簸。大人可以来试骑一下……”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只见此马浑身纯白毛色，膘肥体壮，身势挺拔，轮廓圆润，周身没有一根杂毛。他不由得赞道：“好俊的一匹马！”
“大人何不试乘一下？”
“那倒不必了，秦王只要能骑着顺溜就行！你骑着此马，随我去见秦王！”
李世民见到特勒勤前来，骑着一匹挺拔的白马，立刻迎了上去。他见白马长得飒飒英姿，就知道此马绝非凡品，忙问此马是什么血统。
特勒勤来了兴趣，讲起了白马的来历——五年前，微臣和家父在天山脚下放牧，遇见一匹苍白色的野马，灵动飘逸，欣喜不已。我父子二人于是追了上去，想要用绳索套住野马。我们一直追到天山的雪线，都没能追上它。好在雪地上留有它的蹄印，我们摸到了它大致的活动范围。第二天，我们发动族人，动用了几十匹骏马才最终将他围住。这匹白马，就是那个老野马的孩子。他三岁那年，我骑着它参加我们龟兹国举办的赛马会，一举夺冠。这才有资格作为国礼，由我们的国王献给了大唐。
李世民得知了详情，心中大喜。他不由得兴致勃发，就跨上白马，唤来几名亲将，让他们随自己一起往武牢关西面的草滩飞驰而去。
一路驰骋，来到了密林边上，草丛中窜出一直长牙野猪。李世民来了兴致，催动马儿向野猪追去。野猪见身后有追捕者，于是加快了脚步，可白马微微一加速，瞬间就又来到了野猪身边。
李世民张起黄杨弓，一箭射中野猪前腿，野猪嚎叫不已，强大的惯性又让它的躯体在草地上滑行了数米远，然后才停了下来。
李世民勒紧马缰绳，白马立刻停了下来，只见它竖起耳朵，抖动着鬃毛，打了几个响鼻，没有一丝疲倦的迹象，而双眼还似乎好奇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野猪。
李世民费了好大劲扛起这头肥重的野猪，将它架在白马的前胸，带领众将往关城回赶，一边大声说道：“今晚可有野猪肉吃了。”众将兴高采烈，紧紧跟在李世民身后。
回到关城之后，李世民再看这匹白马，依然是抖动着鬃毛，竖起双耳，口中没有吐露一丝白沫。李世民眼看白马驮着肥猪和他跑了这么远的路，竟然毫不疲倦，就从心里喜欢上了这匹白马。他于是给白马起名叫做‘青骓’，准备在决战之时乘骑。
五月初，密报传来，夏军将在唐军战马草料吃完并于汜水河北岸牧马之时，向武牢关发起全线总攻！
窦建德收集的唐军历次战报显示，唐军近几年组建的玄甲军非常厉害，每每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他之所以选择在唐军牧马之时发起总攻，意在避开玄甲军的锋芒。李世民将计就计，命尉迟敬德将所有玄甲军的战马全部赶到汜水河北岸的草滩上放牧。
五月五日清晨，窦建德下达总攻令，大军离开板渚行宫，全线开赴武牢关下。李世民登上武牢关城头，向东望去。只见夏军北至黄河、西临汜水、南至鹊山，漫山遍野，军旗战马连绵不绝缓缓而来。队伍浩荡庞大一直延伸到天地之间的尽头……
诸将见状，大惊失色！如此庞大的军队，他们生平前所未见。
身为主帅的李世民，镇定自若，他用右手在眼前搭起凉棚，向东搜索着夏军的动向，然后对大家说：“窦建德渡险关还这么嚣张，看他军纪散漫，对我军如此轻视，此所谓骄兵必败！”
然后，他铿锵地说道：“及至午后，夏军必败！”
原来，夏军开赴武牢关下之时，李世民已经命令尉迟敬德将战马全部赶了回来，给战马填细料，喂个七分饱，然后套上黑色的马甲，让玄甲军战士整理装备，等待命令。嵩山后山的唐军伏兵，也接到李世民的命令，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夏军的前锋部队大多为步军，他们架着云梯不断地往关城上方攀爬，但武牢关关城过于狭窄，两边又是巨大的山体，因此夏军数量虽多，却拥挤一团，有少数士兵刚刚爬上关城，就被唐军就地砍杀。
李世民下令，对于夏军的攻城部队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让一个夏军士兵活着登上关城，等到正午时分，他会带着玄甲军东出武牢关，向夏军发起冲锋。
李世绩被点名编入玄甲军，一起在正午时分投入战斗。他面对夏军庞大的队伍，也不由得心生胆怯，但他是一员文武兼备的勇将，于是强作镇定，问起主帅李世民：“殿下，此战我军准备如何战法？”
“你看见那面大纛王旗了吗？待到正午，夏军士兵必然饥渴，防备定会随之松懈。届时，我率玄甲军用黑虎掏心的战法迅速突入战阵，直捣夏军中军，捣乱其军阵，大军随后掩杀。同时，嵩山中的伏兵一起杀出，定叫窦建德无力回天！”
李世绩心下顿时平添了几分胆色，他心想，这就好比乘敌人不备，用匕首直插敌人的心脏，让敌人瞬间失血衰竭而亡，这是必胜的战法……
当日，晴空万里，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太阳也十分炎热，炙烤的大地和空气都焦化了。夏军士兵经过猛烈的攻城，汗流浃背，额头和脸颊都溢出白色的汗渍。几个时辰之后，夏军士兵实在忍不住口渴，于是退下攻城部队，席地而坐，等待军营中送来清水。
就在夏军争抢着喝水的时刻，武牢关上鼓角声大作，李世民打开关门，率领玄甲军箭一般的冲了出来。
“呜！……呜！……呜！……咚！……咚！……咚！……”雄浑的角鼓声传到了十余里开外，大将王君廓带领伏兵从嵩山中冲向武牢关东原的战场。
夏军正在攻城，却不料玄甲军突然杀出，还未来得及阻止抵抗，就被风驰电掣的玄甲军，砍菜切瓜一般冲杀得七零八落。李世民尽起唐军之中的猛将，全部编入玄甲军，尉迟敬德、李世绩、秦叔宝、程知节、侯君集、李道玄、阚棱等人，无一不是万人敌的猛将。李世民用黄杨弓，阚棱用陌刀，其余诸将用排槊，他们大杀四方，如入无人之境。
窦建德眼看唐军的玄甲军还是投入了战场，心中惊慌，急忙调来弓弩手向玄甲军齐射！箭雨如蝗而来，李世民大喊：“护盾防护！”玄甲军拿起马背上的护盾抵挡箭雨。
而年轻的淮阳王李道玄已经杀红了眼，他自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却还在不停地厮杀。李世民见状，急令亲兵将他护送回营。之后，李世民带领玄甲军绕过敌军弩手的射程，向夏军的中军大营斜刺里杀了过来。
鼓角震天、旌旗动地、万马奔腾，鏖战在武牢关东边的原野上。一时间，人喊马嘶，刀剑铮铮，尘沙漫天扬起，血色染红了大地……
李世民一边冲杀，右手举起龙泉剑，在战阵中高喊：“生擒窦建德，封万户侯！”玄甲军将士得令，精神抖擞，个个奋勇向前，气势如虹。
窦建德只见一股沙尘迅速向自己的中军大帐紧逼而来，他知道大唐王牌部队的玄甲军明显意在直取他的大帐，而自己的军队却无法抵挡，顿时慌了心神，他命士兵护住大帐外的夏军大纛旗，而他自己疾速跨上战马，仓惶地逃离了中军大帐。
而窦建德带领的后军准备逃离战场，却被王君廓带领大军抄了后路，一路围追堵截，窦建德大腿上还中了一槊，左右亲兵为了保护他尽皆战死，只余下他一人继续逃亡。
到了午后，窦建德逃到了牛口渚，此地是汜水与黄河的交汇处，水面极为宽阔，水草丛生，沼泽遍布，窦建德的战马陷入了泥坑，他只得一瘸一拐地朝前跑步。
不多久，唐军的骑将白士让、杨武威二人就追赶了过来，他们正准备刺杀窦建德，不料窦建德大声喝止道：“我是夏王，能让你们富贵！”二将喜出望外，于是将窦建德五花大绑，送到了唐军的大营里。
李世民素来仰慕窦建德的为人，他不但亲自为窦建德解绑，还命人为他治伤，并置酒为他压惊。
然后，李世民放出消息，称窦建德已被生擒，让夏军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夏军士兵得知主帅已被生擒，也就无心再战，除去少部分窦建德部将逃离战场外，许多士兵都选择了投降。
很快，欣喜万丈的长孙无忌来报：“殿下！我军生俘敌军竟然有五万之众！其余的逃离了。”
“发给盘缠，让他们回家！”
“何不将他们编入军籍，带回关中？”
“天下已定！当铸剑为犁，牧马南山了！”
“喏！”
……
由于群龙无首，夏军虽无太大的伤亡，但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至此，夏军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