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安的粮价
随着饥民逐渐增多，普渡寺的客房渐渐地变得拥挤不堪，社仓里每日调配的粮食也接济不上了，山门中积雪厚达数尺，御寒的棉被和柴薪总嫌不够，而每日新到的饥民有增无减。
普贤大师为了安顿饥民整日忙得团团转，为了解决饥民的温饱问题，他只好亲自来到李渊的府邸，登门拜访。李渊得知普贤大师到访，正在用餐的他急忙放下筷子，疾步来到正堂相迎。
“唐公，最近饥民越来越多，粮食和客房都已不够用了。如此下去，恐怕会生出乱子来。”普贤大师面露忧色。
“可命人在北山伐木，多做些简易的木板床放在屋内。粮食嘛！社仓都是配额定量的，一时不便改动。不如在市面上的粮店里购买一些如何？”
“老衲就是这么做的。可奈何近日晋阳城中的粮价飞涨，几乎翻了两番！而且粮商们每日定量放粮，从不多卖……”
李渊不由得愠怒：“有此等事？这些奸商竟然发国难财，本公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是啊！老衲也觉得商家重利过甚，贵谷贱命，实是无良。但目下禅房中已经挤满了饥民，可饥民仍然源源不断。以晋阳有限之钱粮，供给不断增加的饥民，老衲恐怕，这样会闹出乱子来。望国公大人明察！”普贤大师眉头紧锁，眉心之处褶皱出深深的两道皱纹。
李渊右手托起额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一会儿，他缓缓说道：“兹事体大，尚需公议。还请大师回去先稳住局面，待公议之后定会给大师一个圆满的解决办法。”
普贤大师应了一声，起身告辞，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寺里。
李渊不敢怠慢，当下就吩咐从人前去呼唤各位僚属前来官府公廨议事。待诸位僚属齐集，李渊向大家说明了此次议事的来由。
晋阳县令刘文静立刻高声道：“贺喜大人，万千庶民纷纷来归，此乃德政所致！至于粮食，打开晋阳官仓取粮即可！”
“不可！这晋阳仓虽说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大粮仓，但官仓所备粮食，一则为备战事；二则为备荒年。如今饥民越来越多，如此开仓，只会引来更多的饥民。届时大家你争我抢，我等如何应付？不备些存粮，一旦战事再起，又如何应对？”副留守王威正色道。
李渊立刻回说：“王大人所言甚是，官仓虽然粮多，也不能任意支取，乱了法度。而如今晋阳城中的粮价飞涨，饥民日渐增多，恐怕会引发动乱，这才是本公所虑之事。”
晋阳宫监裴寂此时故意咳嗽两声，好引起李渊的注意。李渊瞟了他一眼，笑着说：“裴监有话直说，何必如此？”
裴寂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人，下官知道此次粮价飞涨的内情。并非粮商想借此牟取暴利，实是他们的私库存粮不多，不想多卖而已。近几年河东地区一直欠收，百姓手中没有存粮，粮商自然就收不上来粮食。加上最近饥民暴增，购粮者甚多，他们是惜货而已。眼见四处闹匪患，能否再收得上粮食都说不定……”
李渊原本还想强迫粮商降价，听裴寂这么一说，不由得犯起了难。他喃喃道：“如此说来，我们若不早想对策，更大的粮荒就要来了？”
副留守高君雅急脾气上来，忍不住怒道：“依在下之见，将这些饥民全部轰出去了事。我们家中府眷都快没得吃食了，哪有余粮再给他们？”
“不可！饥民不可欺，那样会激起他们造反……就是最起码的粗粮还是要保证供应上，要让他们活命。”李渊否决道。
“大人，属下听说，长安城的粮价目前不过二十余钱一石，大人何不派人去长安购粮？以解我晋阳城燃眉之急。”裴寂提醒道。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自去年以来，主上率领十万关中禁军南下，加之许多豪商大族搬离长安城，长安城吃饭的嘴一下子减少了将近二十万张。况且如今天下纷乱，长安的粮商都想着早日出货，落袋为安。大人想一想，长安的粮食还能贵的起来吗？”裴寂分析道。
李渊眼中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他说道：“事不宜迟，即刻派两千兵马，再从饥民中精选青壮者作为脚夫，组织出三千民夫，从速南下长安城购买粮食。”
李世民马上请缨道：“父亲大人，儿请命，此去长安购粮，由儿做押运官。儿一定不辱使命！”
李渊呵呵笑道：“我儿请命，自当允准，但你并非在长安城长大，生意上的事情你也不熟悉。这样吧，让史大奈陪你前去，到了长安再把你姐夫柴绍拉上，他对长安东西两市很是熟悉呢。这次过去先打通关节，选好运粮路线，之后就让史大奈留在长安，一直往晋阳发运粮食。”
众僚属听罢，直呼此策思虑周全。李渊谦虚道：“此乃诸位群策群力，齐心思谋所致！”
裴寂此次购粮献策，愈发加深了李渊对他的信赖，诸位僚属散去之后，李渊专门将裴寂留下，与之把酒叙言，并将之引为贴身心腹。
就在李渊与裴寂日渐交厚的同时，裴寂趁机向李渊推荐了晋阳附近的大商人武士彟，武士彟财力相当雄厚，当即表示愿意在晋阳的粮市购买大量的粮食无偿捐献给官府，然后由李渊赈济灾民。虽说李渊已经决定派人前去长安购买粮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武士彟此举大大地解了李渊的燃眉之急。
说来这武士彟不过是富商一名，倒也并非家世显赫之人，可她有一个女儿，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武则天，极大地光大了武家的门楣。
武士彟本是晋州文水人，此时的他其实暴富起来也不过十余年的光景。他何以暴富？答案是经营土石木材。因为杨广继位以来，为了建立不朽的功业，于全天之下大兴土木，而建造宫殿阁楼则需要大量的土石木材。
武士彟正是看准了这个巨大的商机，所以重仓土石木材，十余年间就成为了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富翁。也正是因为经营土石木材的原因，他结识了时任晋阳宫监裴寂，并且通过裴寂登上了李渊的大船。
与此同时，李渊想要稳定时局，收买民心，结识了大量的愿意政治献金的大商人，其中也包括后来立下巨大功勋的粟特商人安兴贵。有了这些商人雄厚的财力支持，李渊更加的游刃有余，名望日益隆重。
巨商的加盟，带来的不单单是民心的归附。而且，使得李渊能够有强大的财力推财养士，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因为触犯了大隋律令，不得已而逃亡到了晋阳城，李渊于是将他们秘密藏匿起来，好吃好喝供养了起来。此二人都是万夫不当之勇，李渊之所以冒着风险收留他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到他们。
由此可见，李渊心思之密，谋算之深。他不遗余力地搜罗各种人才，以备日后之需，足见其是成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