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武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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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云变幻

七月中,李渊大军行至离霍邑城西北五十里的贾胡堡。此时天降大雨,道路泥泞,士兵无法前行,粮草辎重更是深陷黄泥坑之中,动弹不得。

眼看军队无法继续前行,随军粮草也已经所剩无几。李渊只好命大军就地扎营,另派人去晋阳城调拨一个月的粮草来到前线,想等到天气放晴,再行开拔大军。

没想到,一连十余天,大雨滂沱,丰沛的降雨甚至引发了山洪,依然没有一丝停下来的迹象……

可就在此时,随军斥候带来了一则重磅消息——杨广派往中原镇压瓦岗军的诸路兵马总指挥薛世雄兵败身亡,战胜了薛世雄的窦建德在河北称王,杨广诏令诸路兵马总指挥由江都郡丞王世充接任。

原来,这个窦建德,也是大业末年最早一批起兵反隋的一股势力。截止杨广诏命诸路兵马联合绞杀瓦岗军于中原战场之时,窦建德已经在河北一带起兵数年,他四处征战,攻城略地,已经占据了很大的地盘。

李密营建洛口仓城后,很多反隋的兵马向李密所在的洛口仓城集中,借以方便取粮就食,窦建德却留在河北继续反隋。而杨广已经对位于河北的涿郡通守薛世雄下达了诏书,让他带领所部三万精兵南下中原,与诸路兵马汇合一处,围剿李密。

薛世雄是大隋名将,曾经在对突厥的作战之中立下过赫赫战功,杨广对他很是看重。因此,杨广特令围剿李密的所有兵马统一受薛世雄调配指挥。

在接到皇帝的诏命之后,薛世雄不敢怠慢,急令所部人马一路南下。杨广诏命他所过之地,遇到义军顺便剿灭,不必汇报。因此薛世雄一路南下,一路剿匪,五月接到诏命直到七月才来到了河间府地界。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行军作战,隋军已经疲惫不堪,将士们纷纷要求扎营休整数日,再行出发。薛世雄于是命令大军在七里井扎下营盘,在这里休整两日,再行出发。

此时的窦建德,刚刚在离此不远的乐寿称王不久,当他听说大隋名将薛世雄率领大军前来,一个巨大的作战计划开始在脑海中酝酿并成型。

谋定之后,他下令部属放弃了所占的所有城池,亲率队伍藏匿到了大沼泽和山地中,借此避开隋军的锋芒。

既然窦建德已经放弃了河间府地界的所有城池,薛世雄就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尽快赶往中原,与诸路大军会师,之后围剿中原李密的瓦岗军。因此他即便知道窦建德是河北大盗,但他的主要使命还是前往中原围剿瓦岗军,也就并没有派出斥候去寻找一度消失的窦建德。

薛世雄的麻痹大意,给了窦建德可乘之机。他并不知道,窦建德绝非庸懦之辈,他逃跑这一手是故意做给薛世雄来看的,好麻痹薛世雄让他认为自己怕他,从而不做防备。

其实,他暗中在积蓄力量,准备对隋军发起反击。当他听说薛世雄在七里井扎下营盘,便决定趁夜偷袭隋军营盘,一战定胜负。

为此,他精挑细选了二百八十名敢死之士,乘着夜色急速向隋军营盘行进,大军随后跟进。但对于路程的估计不足,当他们赶赴隋军营盘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窦建德原本以为,马上就要天亮了,制定的偷袭计划恐怕就要落空。

正当窦建德率领的敢死队心生沮丧之时,但见,天降浓雾,一丈之内竟然看不见人影。窦建德大喜过望,仰天叹道:“此乃天助!隋军当灭!”他立即派敢死队静悄悄地潜入隋军大营之中,一时杀得兴起。

隋军正在休整之时,将士们酣睡不起,窦建德命敢死之士务必将敌人消灭在睡梦之中。

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起,隋军才知道遭到了敌军的偷袭。而此时大雾浓密,根本看不清敌军来了多少人马。薛世雄面对这一突发情况,眼见部下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还以为是敌军的大部队来袭,于是在军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主将无法有效指挥,隋军大部队群龙无首,顿时乱作一团。慌乱之中,人喊马嘶,互相践踏,又折损了不少人马。窦建德趁乱掩杀,等到他的后继大部队抵达战场,几乎全歼了薛世雄的这支队伍。

薛世雄一代名将,不期横遭变故,只带了数百骑兵逃出了战场。他又羞又恨,自觉无脸面对皇帝杨广。悲愤难忍,不久就忧愤而死。

窦建德趁胜又攻克河间府,并逐渐占据了河北大部分州县,在河北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河北王。他向瓦岗军传出消息,相约共同对付隋朝兵马。

适逢李密在中原不断扩张,又相继攻占了汝南、荥阳、淮南等郡,逐渐占据了中原地区除去东都洛阳以外的大部分地盘。

而远在江淮的义军势力也在极速壮大,杜伏威、李子通等人已经占据江淮间数座城池,他们公推李密为反隋盟主,相约互为呼应。

随着河北、江淮和中原义军的蓬勃发展,各路首领纷纷写信送来瓦岗寨,他们进劝李密借此大好形势登基称帝,以号令天下义军推翻隋朝,建立新王朝。

在接到各路势力劝进的来信之后,瓦岗众将也群情高亢,纷纷乘势劝进,让李密趁此称帝,但却被李密一一驳斥严词拒绝。在李密看来,东都洛阳还没有攻取,匆忙称帝是取祸之道。

李密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各路义军风起云涌,对隋朝的打击巨大,但李密很清楚,洛阳城的家底还非常雄厚,此时东都洛阳尚有百万人口,仅仅军队就有二十余万。

况且,即便是薛世雄这一路兵马被窦建德所灭,但来自江都、清河、河内、关中的诸路兵马正在马不停蹄地向洛阳方向集结,以后的恶战不可避免。瓦岗军前途未卜,李密不想过早称帝,无疑是深思熟虑的正确选择。

杨广对李密也是咬牙切齿,必欲除之而后快,他让赶赴中原的诸路兵马全部改由江都郡丞王世充指挥,诸路兵马在洛阳城下汇合。他诏命诸路兵马在紧靠洛阳城东北外围的大粮仓——回洛仓的西仓(东仓已经被瓦岗军占据),集合驻扎,之后全力对付瓦岗军。

面对如此形势,瓦岗军大将裴仁基建议,先攻取回洛仓(西仓),断绝隋军的粮草来源,隋军诸路兵马虽然来势汹汹,但粮草不济势必难以长久,瓦岗军可以乘机破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李密于是派出重兵交付给裴仁基,让他拿下回洛仓(西仓)。

但,洛阳守军鉴于丢掉了东仓的教训,拼命地守护着西仓,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仓城不保,只能活活饿死或者是被瓦岗军所杀。故此,洛阳守军作起战来格外卖力,全都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和裴仁基带领的瓦岗军拼死血战。裴仁基数战不利,损兵折将,竟然始终无法攻克西仓。

无奈,李密只好亲率数路兵马先攻打洛阳城外围的城池金墉城和偃师城,起初进展顺利,两座城池全部攻下。李密还想乘势攻入洛阳内城,不料却在攻入洛阳城芳华苑之时被段达带领的洛阳守军的流箭所伤,不得已只好暂时退兵回营养伤。

李密负伤卧床休养之时,参谋柴孝和建议,如今洛阳城防坚固,又有隋朝的主力军队源源不断地开赴洛阳战场,与其在洛阳城下打吃力不讨好的消耗战,不如完全放弃洛阳,西取长安!

柴孝和具体分析了瓦岗军目前形势:首先,洛阳城防御设施非常完善,城中尚有精兵二十余万,短期很难攻克;其次,隋朝的兵马源源不断地朝洛阳方向集结,洛阳的城防只会变得更加坚固,随着时日迁延,洛阳城恐怕更加难以攻克;再次,洛阳地处中原,位于四战之地,即便攻克也无险可守。而攻取长安则不同,此时长安城的兵力又被抽调来了东都洛阳,正是守备空虚之时。并且,长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旦占据可以长期经营。

此时,李密眼睛一亮,顿感此计甚妙。但他转念一想,瞬间想到了李渊,不由得长叹一声:“先机已逝!不复再来……”

为何?此时的关中,李渊的女儿李平阳已经在户县山中起兵,号称十余万人马;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也在眉县起兵,号称十几万人马;李渊的女婿段伦也在蓝田起兵,号称三万兵马;他们还联络关中的各路义军形成串联之势,专等李渊的大军前来关中,带领他们一起攻克长安……

李密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他知道李渊的目标在于攻取长安,如果瓦岗军按照柴孝和的建言西进关中,势必要和李渊的势力发生冲突。况且此时隋军主力咬住瓦岗军不放,瓦岗军一旦分兵西进,地处中原的瓦岗军势必会被隋军随时吃掉。

可以明显看到,瓦岗军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隋军主力,而各路豪强也开始纷纷登场。窦建德经过七里井一战声威大震,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河北王;杜伏威也在隋军主力奔赴中原,江淮空虚的状态下,在吴地不断地壮大自身实力;陇右的李轨、薛举以及荆襄一带的萧铣也都在忙着裂土称王;惟独李渊貌似引而不发,实则他的亲属团已经牢牢地控制了关中地带大部分郡县。

瓦岗军虽是盟主,但这是根出头的椽子,是隋朝主力军队第一个打击的目标。李密之所以久久不敢称帝,恐怕也与此相关。局势演变到此,李密才深深的感到一种无形的恐惧,数次恶战到底换来的是什么结果?

李密思忖良久之后,对柴孝和说:“攻取长安,确实是良策,我也思谋很久了。但是,瓦岗军大都是中原人士,如今洛阳都没有攻下,他们岂肯西去长安?况且,军中将领多出身于草莽,一旦我西去,他们必定会争权夺利,瓦岗军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事实果真如此吗?其实李密只说对了一半,真实的原因恐怕还是李渊的势力在关中非常强大,瓦岗军西进关中虽然是一步高棋,但实际上西进关中他就不得不与李渊的势力发生冲突,从而陷于两线作战的境地,只会加速败亡。

李密转念一想,决定给李渊去信一封,顺便借此试探李渊的动向。

他让祖君彦对李渊写信一封——“近闻唐公起兵于晋阳,传檄各方。密虽不才,却受四海英雄共同推举,忝居盟主之位。唐公既是李氏望族,你我同宗,何不勠力同心,执子婴(指代王杨侑)于咸阳,殪商辛(指隋帝杨广)于牧野。大业既成,当推唐公为天下共主,守社稷,护民生,为万世基业。惟愿唐公,移驾河内,共商大业,密翘首以盼!”

……

而此时的李渊这边,从晋阳起兵,到如今被大雨困在贾胡堡,短短两三个月之间,天下风云变幻,战事迭起。随着反隋的各路义军接连取胜,各地反王纷纷登场列土封疆。此时的隋朝已经是气数将尽了。李渊的兵马,才刚刚离开了晋阳城百余里地,而且被困在大雨之中动弹不得,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在收到李密的来信之后,李渊陷入了沉思。李密此时号称百万之众,实力非常强大,他做反隋的盟主可以说是当之无愧。而自己呢?虽然深得人心,但究竟是区区三万兵马而已。况且就在大军正前方霍邑城中,隋军虎牙郎将宋老生也在此带领两万兵马驻守。

心腹裴寂建言:“唐公,此时天公不作美,秋雨连绵,大军前进不得,致使军心浮动,士兵大多家在晋阳,人心思归啊!”

李渊向来思虑缜密,他应了一声:“裴监所言甚是!我军根本在于晋阳,如此行军不利,实非成事之机。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大雨长久不停,我们不得不考虑巩固晋阳城的城防了。可如今李密的来信,裴监以为如何?”

“李密请唐公去往河内结盟,那是在诓你。唐公若去,定然性命不保!就更不用说今后的大业了!”裴寂回答道。

“哈哈……李密势大,甚是骄狂,他请我前去河阳,无非是为了以后占据关中方便而已。可如今,我们也不能得罪他,毕竟他的瓦岗军牵制了隋朝的大量兵马,可以减轻我们进占关中的阻力。”李渊若有所思地说着。

“唐公不妨卖他个人情,他想当天下共主,我们就推举他。如今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不过是个空头名号罢了,给他又何妨?况且主上如今虽然身在江都,但隋朝的兵马还有强兵数十万,这个名号也是招祸的幡子,不要也罢!”裴寂微笑着说。

李渊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我这就给他回信。”

李渊于是让温大雅回信说:“我虽然平庸,但有幸继承祖先的遗业,出任为八使,入朝典掌六军,国家危难至此而不加以扶持,是会受到天下人的指责的。所以我才会合义兵,与突厥结盟,匡扶天下,志在尊隋。天下万民,必有共主,当今的共主,除了老弟你还会是谁呢?我已年过半百,志愿并不在此。很高兴能够拥戴老弟,攀龙鳞,附凤翼,希望老弟你早一点膺受桃李子的预言,安定天下万民之心。我们既是同宗,你能继续封我为唐公,我就很荣幸了。子婴商辛之事,我既为隋臣,实在不忍心这么做。至于会盟河内,路途遥远,我军务繁杂,没有时间前去会盟,敬请见谅。”

李密见信之后,很高兴李渊也推他为共主,遂不再以李渊为念,继续领兵攻打洛阳城。从此之后,李密与李渊之间一直往来书信不断。

实际上,李密的内心是失落的,他见李渊心思如此之缜密,已然预见了李渊今后必将有大的发展。但为了安抚部众,稳定军心,他又不得不大度地表示李渊也一直在推崇他。与此同时,李密也心中明白,因为李渊的存在,柴孝和兵取关中的计划实际上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