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人 既不能保,亦不可留
杜勋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营门,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那句所谓“拉练”,原是权宜之计,只为糊弄朱由检以求自保,却未料想天子尽如此较真!
正当焦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逼近!
杜勋回头一望,只见数名东厂的番子策马疾驰,转瞬已至营门。
这几人骑乘健马,气势汹汹,背负的弓弩与腰间绣春刀在阳光下寒光大盛!
如此一幕,让杜勋心脏骤停,三魂七魄被猛然抽离,呆立原地!
他绝望呜咽道:
“万岁爷……难道……要取我性命?完了……一切都完了!”
“吁……!“
数名番子策马缓缓围拢,眼见着两名亲卫搀扶着近乎瘫软的杜勋,他们刻意围行数圈,带着戏谑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杜勋:
“杜提督,这是打算在此歇脚了吗?快走吧,皇上可还等着您的佳音呢!”
杜勋闻言,恍如梦醒,连忙焦急问道:
“几位爷爷莫非不是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此语一出,引得番子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其中一人手执马鞭,轻蔑地指向杜勋:
“杜大人多虑了,我们可是奉了圣谕,特来助你将那外出拉练的兵马召回,怎会轻易取你性命?”
说罢,他略作停顿,狞笑道:
“杜提督,事不宜迟,还请带路吧!”
杜勋听了番子的话,心中的恐惧加剧,显然,皇上并不打算给他任何转圜的生机。
正当杜勋绝望之际,远处突然出现一行人。
待他们走近,杜勋认出领头的正是司礼监掌印曹化淳!
而与之并肩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
杜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踉跄奔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爷爷,爷爷,您可要救救孙儿啊……!”
几名番子目睹此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位低声道:
“无妨,观陛下今日态度,这杜勋即便是有再大的靠山,也难逃此劫。我们只需遵照皇命行事,其余的,交给上头定夺!”
闻言,番子们迅速下马,牵着缰绳尾随在杜勋身后,朝着曹化淳与田尔耕一行迎面走去。
及至相近,杜勋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陈述着今日遭遇。
曹化淳脸上怒意横生,显然杜勋已经坦白了实情。
众人上前,恭敬行礼:
“参见曹公公,田大人!”
曹化淳仅是微微点头,示意众人起身,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杜勋,随即声音颤抖地斥责:
“孽障!孽障啊……我如此信任于你,你竟做出这等龌龊勾当!”
田尔耕侧目一瞥杜勋,又看了侍立在杜勋身后的番子,笑道:
“各位兄弟,看样子你们无需再跟着杜提督去找人了。”
言毕,他转向曹化淳,躬身施礼道:
“曹公公,陛下不仅派了东厂的兄弟随行,还特意召唤我俩到此,其用意昭然若揭,相信公公心中已有计较。下官恳请公公切勿感情用事,此人既不能保,亦不可留!”
杜勋闻言,惊惧之下猛地抬起头,泪水和鼻涕混杂,满脸狼狈,恐慌哀求道:
“爷爷,爷爷,求您大发慈悲,保全孙儿一命,孙儿日后必为您建立生祠,供奉香火……!”
话未说完,杜勋便意识到言辞不妥,慌张地望向曹化淳,只见对方眼中已杀气腾腾。
他转而求助看向田尔耕,田尔耕却似未闻,悠然仰头望天,避开了这一幕。
杜勋见状,连忙匍匐至曹化淳足下,狠厉地自掴一掌,声响之大,显是用了全力,随即哭诉:
“爷爷,孙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曹化淳心中怒意更甚,一脚将杜勋踹开,厉声喝道:
“滚!”
田尔耕见状,轻轻挥手!
一旁蓄势待发的锦衣卫,如饿虎扑食将企图再次靠近曹化淳的杜勋制住,反剪其双手,更以汗巾塞口,彻底禁锢了杜勋。
田尔耕望着曹化淳,沉吟道:
“曹公,或许主动请罪,尚有一线生机!”
曹化淳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唉,也只能这样了,但愿陛下能念及老奴多年侍奉的情分……!”
语毕,他颓然转身,迈向神机营的方向!
器械坊外,朱由检环顾四周,想象中应是一片热火朝天、工匠们各司其职的繁忙。
然而,眼前的工坊却显得异常冷清!
仅有的几位工匠,或慵懒地坐着,或随意地躺着!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面色隐隐透出几分阴郁!
转身望向身后随行的神机营将领,语带不悦地问道:
“此处,莫非也是休沐之日?”
李魁久见状,眼珠微转,连忙低头躬身,正欲开口解释!
却不料,朱由检挥手截住了他的话头,指向一旁疤脸将官,沉声道:
“你来答!”
话音未落,朱由检又道:
“机会予你了,把握与否,在于你自己!”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静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
这些将领个个精明,自然能揣摩出皇上话语背后的深意!
只是他们心中各有盘算——
天子虽贵为九五之尊,此刻或许确是心血来潮,难保日后不会将今日之事抛诸脑后。
杜勋与雷震霆执掌神机营多年,其背景不容小觑。
雷震霆背后倚仗的是权倾一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虽说魏忠贤一系隐有被清算的兆头,但田尔耕依旧是权柄在握!
而杜勋则与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化淳关系匪浅,这位曹公公乃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权势之大,可谓只手遮天。
一旦他们直言不讳,揭露营中实况,只怕陛下顾念曹公公颜面,仅对杜勋略施薄惩,予以训斥!
杜勋或许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但对他们而言,将来绝对难逃杜勋的秋后算账!
甚至可能连累家眷无辜受罪,实在是得不偿失!
朱由检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沉默的将领,最终再次看向那位疤脸将官,眼中露出几分失望:
“诸位皆是朕麾下的精英,天子御下的精锐之将,难道会畏惧一个提督或指挥使的权势?还是你们以为,朕今日仅是心血来潮,无目的游荡于此?”
顿了顿,朱由检随即语气森寒:
“朕,再赐你一次机会,十息之内,若依旧无人言明真相,杜勋之罪可恕,但,你之罪,朕必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