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向来如此
“老大，不瞒你说，此事咱还没想好，老四那小子一心想着就藩，咱还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爹不用顾及我，四弟胸有沟壑，此番又大破北元，扬我大明国威，再说，爹您也知道我的心思。”
见好大儿一副将太子之位视作烫手之物，想要往外推的样子，朱元璋也是嘴角一抽。
老大不想干，老四不愿意干，一个二个把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位子嫌弃了个遍。
朱元璋不禁有些发愁。
王师班师回朝，忙活了几日，才算是安稳下来。
待朱棣在得知朱元璋回京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后，也是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洪武前期，朝堂之上隐隐被分化出两个党派，一方是以刘伯温、宋濂为首的浙东派，一方则是以徐达、汤和为首的淮西派。
两方一文一武，本就互相看不顺眼，所以平日里也是矛盾颇多。
而事实上，朝堂上的党争其实是朱元璋默许所导致的。
利用党争，在刘伯温死后，朱元璋又将胡惟庸处死，废了宰相，浙东一派自此大受折损。
朝堂上淮西派的声音也愈来愈大。
此次北伐，蓝玉围援不利，恰好给了朱元璋削弱淮西派的机会，所以对于蓝玉的惩罚，老朱可是一点都没留情面。
不然仅凭蓝玉是已故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这一身份，就算他围援不利，也不至于削爵废官。
老朱什么心思，朱棣门清，此番严惩蓝玉，估计是真动了将太子之位传于他的心思。
可老朱借口郭桓案又大肆杀了不少出身浙东派的官员，这一点倒是让朱棣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朱的做法倒是与朱棣的想法不谋而合。
原因无他，皆因为拒马河一战的背后极有可能文官推波助澜的身影。
这一点，是朱棣根据察可台提供的线索推测出来的。
虽然没有得到证实，可纵观大明一朝，能够清楚的知道边防信息及在地方上有着不小的权柄的人。
无非是那些个世家大族背后的文官。
地方上的世家盘根错节，牵扯甚大，如何应对此事，朱棣心中已有腹稿，可却不是现在。
自大明改良宝钞、铺设水泥道路、变革商税，又接连因为胡惟庸、郭桓的案子斩了数万人之多。
接连的变化早就触及了部分官员的内心，也动摇到了世家大族的利益。
哪怕拒马河之战背后真有世家的参与，朱棣此时也不便出手，风声鹤唳下，只会适得其反，届时引得世家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世家大族积累颇深，盘根错节，又与文人士子联系紧密，只要笔杆子一动，稍有不慎就会颠倒黑白。
若要对付他们，还需温水煮青蛙才好。
另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朱元璋在下令处死浙江的布政使后，将原山东布政左使调动到了浙江，又从中央空降了个新的山东布政使。
安安稳稳的在京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后，朱棣又坐不住了，直接领着自己新编的燕王府侍卫来到了工部的军器局。
说起来，这不是朱棣第一次来军器局了，出征前他便带着侍卫来这里取过火铳，上次走的急，他就没怎么注意这里的环境。
可如今看来，堂堂一个官方机构，带给朱棣的感官却是刷新了他的下限。
无他，脏乱差一个不少。
各自杂乱的零件堆积在地上，工匠们穿的衣服也都是打满补丁，才刚进四月，天气还是有些微凉，可这些匠人们穿的却并不算厚。
这么一比，京师内一些殷实的百姓都比这些个匠人穿的好。
朱棣的到来，很快引来的之前和他打过交道的老王、老许二人。
他们俩也算是这军器局匠人中的小头目，见到朱棣后，连忙招呼着匠人们行礼。
看着这群匠人身上不堪入目的衣物，朱棣有些心酸。
“老王，你们平日里就穿这身？”
老王有些尴尬，掩了掩自己衣服上的补丁，有些羞赧。
之前被太子召见要去燕王府时，他深怕怠慢了贵人，因此和老许商量着，将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穿。
如今被朱棣撞破，倒是有些尴尬。
见他这副样子，朱棣还有什么不懂。
他看了看老王手上的老茧，叹了口气。
正欲再问些事情，就听见老王的肚子响了几声。
朱棣心中一动，他来时刚在府上用过早膳，如今这个时辰正是吃过早食没多久，怎么还能听见肚子饿的声儿？
“你们也是在籍的匠户，虽不能一日三食，可也不至于饿着你们啊？老王，你们早食吃的什么？”
老王头迎着朱棣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着吃过了。
可朱棣怎么会信，见老王不肯说，他随便问了一个匠人，军器局的早食吃的是什么。
那人畏惧燕王的身份，小声道：“馒头和玉米。”
这个答案显然不足以让朱棣信服，这些匠人虽不说面黄肌瘦，可一个个也都面带菜色，显然是有些营养不良导致的。
“本王还未用过早食，你们谁那还有吃食，本王愿以一贯宝钞来换！”
朱棣换了个方式，从怀里取出了一贯大明宝钞，高举在手上。
初时匠人们还有些犹豫，不知朱棣说的是真是假。
可当他将宝钞放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后。
终于有个匠人没按耐住宝钞的诱惑，怯生生的举手。
朱棣见状，命侍卫将他请至跟前，把宝钞放在了他手上。
那匠人见真的能换来钱，也不含糊，从怀中取出了两样食物，双手捧着。
接过匠人手上的食物，朱棣看清楚之后，内心震怒之下，直接将东西扔在了地上。
匠人一看，还以为自己惹恼了朱棣，连忙跪下道：“贵人息怒，这吃食是早上发给俺的，俺一直放在怀里，但却是干净的啊。”
朱棣看了看地上的食物，又看着惶恐的匠人，叹了口气，亲手将他扶起。
“告诉我，你们一直吃的都是这些东西吗？”
老王唯恐匠人惹恼朱棣，硬着头皮小跑上来，替那人答道：“回殿下，军器局的吃食向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