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模拟约会
次日，周六早晨。
葭珊在衣柜里检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像穷苦的牧人检视自己的屈指可数的畜群一样，一种因物质匮乏而导致的窘迫感浮上心头。偌大的衣柜里面，竟然没有一件裙子，基本都是衬衫和牛仔裤。
昨天晚上的galgame社讨论会上，华鹰宣布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提案：让葭珊和辛剑进行一次“模拟约会”，以此帮助辛剑更好地揣摩剧本。本来葭珊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当身高一米九的楚禾抱着她的腿毫无廉耻地喊“三爷求求你啦，只有你能帮galgame社度过难关啦”的时候，她顿时又心软答应了。与其说是心软，倒不如说是身份得到认同的自我满足感。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已经鼓城了一个气球，晃晃悠悠就上了天。
“嘛，既然这样，‘三爷’我就勉为其难地接下这活吧！”葭珊应声道。
因为这句耍帅的话，导致葭珊今天早晨不得不对着衣柜干瞪眼。一色的青牛仔裤和白衬衫，清白得像她接近二十年母胎单身的感情史。思虑再三，她还是穿着日常的白色衬衣和牛仔长裤出门，也没背包，手机、钥匙和翅膀形的报警器塞在裤兜里。
见面的地点约在学校南门，出门就是大型CBD，可选的娱乐场所很多，每到周末都会有小情侣成群结队地出现，好像游戏里到点就刷新的NPC一样。之所以像NPC，是因为葭珊从未仔细观察过他们，而只是单纯地把他们当作活跃城市商圈的气氛组、背景板。
而今天，她竟然也要成为这群NPC中的一员——尽管只是“模拟”的而已。
九点四十五分，葭珊提前十五分钟到达见面地点。中国人从小所受的教育倾向于“宁可牺牲自己，也不麻烦他人”，所以即便是在约会这种女性可以拥有迟到特权的地方，葭珊也还是像赶飞机火车一样，留好足够时间，提前到达。“接头地点”处的“线人”还没到，葭珊百无聊赖地靠着电线杆，好整以暇地观察周围的人群。虽然身处五光十色的CBD之内，但周围的水泥电杆如同擎天巨柱支撑着眼前的天空，仿佛自身处于一栋八角笼之内。
十分钟后，辛剑到达，抱歉自己让女生久等。他身穿浅蓝色衬衣，黑色长裤，洗得略微发旧，但却更添一种自然形成的炒雪花做旧工艺，具有一种迷人的复古洗褪风格。外面披着卡其色风衣，沙色马丁靴，看似中规中矩的一套的衣服，但是已经赢了不少只会穿格子衫的程序员们。头发没有束成辫子，而是轻轻地散在脑后，配上他中性的面容，几乎可以被人当成是高挑的酷姐。葭珊想起昨晚“我只喜欢漂亮的小姐姐”的痴汉发言，不禁汗颜。
两个天天能在galgame社相见的社员，今天突然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竟然生出了一丝尴尬和不自然。见面应该说些什么？现在葭珊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galgame里的选项分支，现在是决定她用什么方式来应对这一难题的时候了。
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约会吗？首先她完全不懂到底“正常的流程”应该是什么样子，其次她现在穿着很中性的衬衫裤子，完全没有女主角的形象。
既然“葭珊”应付不了的话，就只能让“三爷”出面解决问题了。毕竟在加入galgame社之前，她在网上的人设都是“遍览galgame的中年大叔”，而加入galgame社之后，外号也还是“三爷”。更何况昨天接下这个任务的，是“三爷”。所以，只要让“三爷”出马就能迎刃而解。于是葭珊扬起开朗的笑容，向辛剑伸出手去，仿佛这一对男女并非是“恋人”，而是“战略合作伙伴”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因为这本就是为了给游戏取材而诞生的一次“模拟约会“活动而已，既不真情，也无实感。
见到葭珊落落大方以至于完全不像恋爱中的少女的行为，辛剑释然一笑，原本的局促不安也随之消失了。是啊，本来就只是体验一下常规情侣的日常活动而已，比如逛商场、抓娃娃机、去猫咖等，都是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去就会非常奇怪的地方。如今有异性在侧，过去没办法做的事情，终于能有个机会尝试一下。这哪里是什么“女朋友”，分明是个“旅游搭子”。
两人上午去了商场逛了几家店，买了点时令新品奶茶，一边喝一边吹水，内容从galgame聊到世界历史，从军政聊到数码电子，那些常规意义上的女生爱聊的话题是一个没沾。接近中午，二人打算看完这家百货家居店，就下楼去餐饮层吃饭。
这是一家MINISO，售卖一些价格偏高的精选商品。辛剑家境一般，所以这种精品店，他向来是敬谢不敏的。虽然这整栋商场就在学校的南面，但他自入学以来还一次没逛过。
两人在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葭珊其实也不爱逛实体店，她总觉得这种精品店性价比太低，又喜欢征收“智商税”、“粉红税”，如果有需要的商品多半会选择网购。就在葭珊对精品店商品设计的实用性问题“大放厥词”时，辛剑笼了笼她，在她鬓边侧耳低语道：“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小振幅的声波扰乱了耳朵上细微的绒毛，轻轻敲打着鼓膜，让人生理性地身心俱痒。
“好像今天从碰头开始，就一直有人在监视着我们。”接下来这句话却令葭珊警铃大作，她把手探入牛仔裤口袋，摸到了里面的报警器。报警器依旧完好无损地呆在口袋里，就像镇定军心的护身符一样。
看见葭珊面露难色的样子，辛剑笑了笑：“你觉得是谁这么有闲心一直看着我们呢？”
葭珊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究竟是谁知道他们俩的行程，而且对行程内容如此感兴趣，以至于能一直盯梢一上午？如果是小偷，也应该瞧不上这两个一上午除了两杯奶茶啥也没买的穷光蛋。
除了galgame社里的那群“无事忙”，还能是谁？想到这里葭珊也笑了。
但是对话内容被偷听，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思虑再三，二人决定去个能物理性隔绝声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