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磊盘起一条腿，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来到了跟前。他的眼皮动了动，却不想睁开眼睛，直到门开了。他眯起眼睛抬头，于蔚站在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警察。

“大作家，走了。”于蔚面无表情地说，“我先警告你一句，你老婆已经向法院申请了保护令，要是你出来后再对她下手，下次不就是关几天这么简单了。”

出乎她的预料，徐磊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平静。在看守所里度过了一个黄金周以后，他明显消瘦了不少，下巴胡茬密布，眼眶也凹陷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他从于蔚手中接过手机和外套，走到了太阳底下，不由轻轻眯了眯眼睛。十多天过去后，舆论的热度已经渐渐消退，大众的注意力永远都会被新的热点吸引，拘留所门口只有零星几个记者在徘徊，于蔚对此很有经验，带着他从侧门离开，避开了记者的围追堵截。

他本想回到家中，却发现房子已经被法院查封了，连家具都被搬空了。他打开手机，微信立刻涌出几十条未读消息，置顶的是他的主编发的消息，告诉他公司由于舆情影响，决定取消新书出版计划，并和他解约，徐磊把那条消息读完，便拉黑了主编，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来电，他按下接听键。

“喂，恭喜你出狱。”对面传来瞿子钰的声音，“我已经把离婚协议寄了出来，你收到了吗？”

“你倒是个行动派。”徐磊从信箱里取出离婚协议，冷笑着把协议撕成碎片，“我以前真的小看了你。”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瞿子钰冷静地说，“就算你把协议撕了，我也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你是重大过错方，又背着我借下非法债务，我有充足的理由让你净身出户。”

“原来你计划了这么久，就是觊觎我的财产？果然是拜金的捞女。”

“别逗我笑了，这八年来我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难道就分文不值？而且你现在名下还有多少钱，连情妇都养不起了吧？”

“你到底计划多久了？”徐磊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你毁了我的事业，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你也只能嘴上威胁我，实际上自身难保。”瞿子钰嘲笑道，“我会摆脱你，过上自由的生活，而你只能声名扫地，失去一切，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法庭上见。”

“法庭上见。”

徐磊挂断了电话，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忽然伸出手，把桌上所有东西统统狂躁地抡了下来，乒乒乒乓的声响不绝于耳。他宛如困兽般在屋里转了两圈，一脚踹在了墙上，扶着墙缓了两口气，才拿出手机。他出了门，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大作家，你总算回来了。”

徐磊一惊，正想逃跑，已经被两个小弟抓着头发按在地上。刘鹏从黑暗中走出来，依然穿着那身黑西装，嘴里叼着烟，斜睨着徐磊。徐磊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刚想抬起头看他，就被他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

“我真是想死你了。”刘鹏俯下身，把烟雾全部喷在了他的脸上，“你不会以为躲进看守所里就能赖掉债务吧？”

“怎么会。”徐磊强笑道，“我就是最近出了点事，新书的发售推迟了，所以一直在筹钱——”

他话音未落，刘鹏抬膝狠狠撞上他的腹部，他面色痛苦地蹲了下来，胃里排山倒海，差点把晚饭全部吐出来。刘鹏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自己：“我不管你用什么途径要到钱，还不起钱就去偷去抢去卖肾，你一个大男人四肢健全，没病没灾的，你难道还指望一个娘们儿给你还？”

徐磊痛得发抖，只得连连点头，捂着脸上的鼻血。刘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示意小弟放开他的手，徐磊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刘哥，再给我两周时间，不，一周，我保证把钱全部还上！”

“三天。”刘鹏竖起三根手指，冷酷地说，“要是三天再还不上钱，我就把你宰了，把你的器官挖出来给卖了。”

徐磊刚想开口，刘鹏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看得他直冒冷汗，连声道：“三天就三天，我保证到时间一定还上钱。”

“这还差不多。”刘鹏抓住他的衣领，低声警告道，“要是你敢报警，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我知道，我保证还钱，保证还！”

刘鹏使了个眼色，带着小弟们扬长而去。徐磊这才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徐磊来到天上人间的时候，周雪莹刚和客人喝过一轮，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洒金旗袍，梳着油光水滑的圆髻，喝得眼皮盖都泛着红。她抬了抬眼睛，看了眼徐磊才笑道：“哟，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徐大作家给吹来了？”

徐磊也不说话，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周雪莹看着他有心事，想起瞿子钰的叮嘱，便凑过来问道：“怎么了，又有谁惹我们的大作家不痛快了？”

“别提了，最近就没一件顺心事。”

“如果有哪里不痛快，不如和我说说呢？”周雪莹给他把酒倒满，温柔地问道。徐磊这些日子处处受挫，陡然从天国跌进地狱，成为众人痛打的落水狗，看到周雪莹关怀的目光不禁有些感动。几杯黄汤下肚，他的眼前有些晕眩，大着舌头问道：“你说，要是离婚诉讼期间的一方因事故身亡，另一个能不能拿到保险赔偿金？”

周雪莹动作一顿，差点把酒杯打翻。徐磊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喝多失言，连忙找借口圆过去：“我就是在网上看到了类似的故事，所以随口问问。”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律师，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过保险公司也没那么好骗吧。”周雪莹尽力劝道，“我看到过网上有些杀人骗保的新闻，最后不都被警方抓住判了死刑吗？但凡这些人在行动前把后果考虑清楚，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那是他们太蠢了。”徐磊有些不以为然，看到周雪莹的表情，才连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在构思一本新的推理小说，在思考怎么让情节更合理。”

周雪莹松了口气，起身吩咐服务员收拾桌上的杂物，徐磊紧紧咬着嘴唇，手托着下颌靠在一旁，神色阴沉。周雪琴毕竟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看就怀疑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心头不由一沉。徐磊没喝多久就借口有事起身离开，周雪莹迟疑了一下，还是打了瞿子钰的电话，把今晚徐磊的话告诉了她，末了还特意提醒道：“我听说网上有很多杀妻骗保的新闻，他现在正被追债，又深陷抄袭丑闻，新书也没法出版，我担心他——”

“他会趁机对我下手？”瞿子钰说，“别担心，警方也不是傻瓜。他在这个当口想要对我下手，警方会立刻把他当作嫌疑人。”

“万一他狗急跳墙，不顾后果地对你下手怎么办？”

“好歹夫妻多年，我太了解他了。”瞿子钰冷笑道，“他以前诓我买过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填的是玥儿，只要我死了，他就能以监护人的身份取得这笔财产。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先取得我的信任，让我撤销离婚诉讼，才能打消事发后警方对他的怀疑。”

周雪莹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好吧，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谢谢你来提醒我，你也要小心。”瞿子钰想了想，“对了，我最近要回老家一趟，你能帮我盯着他吗？他如果采取了行动，就联系我一声。”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