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宝钗摔湖。珠钗闪闪发亮，步摇轻轻摇晃。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沉入地平线。
天色悄然间黑了下来。
廊下的世界逐渐被一层柔和的光芒笼罩。
春风斋婆子们，将准备好的灯笼逐一点亮。
那一排排沿着长廊的两侧，间隔有致地悬挂防风宫灯，散发出昏黄而温馨的光晕。
掌完灯。
打头的那位婆子向着薛宝钗说道：
“薛姑娘这边需要什么吩咐，如是没有，我等便去用膳了。”
“嬷嬷们自便，我等会儿就走。”
宝钗朝婆子们礼貌说道。
冬日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轻轻掠过别院长廊。
这会子的天空，雪花随风飘落。
为这景致添上几分银装素裹的静谧。
莺儿目送那些婆子离开院门，回头问道：“姑娘，咱们回不回？”
宝钗收回院门口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林妹妹说了，让咱们在院里等着那位，那就等。”
莺儿‘哦’一声，搓了搓双手，“姑娘，外面天冷，要不进去里面烤会火。”
宝钗转过螓首，朝林黛玉的屋里看了一眼，摇头道：
“主人家不在，咱们不好入内，就在此地等吧。”
“倘若客人过来，咱们等在屋里，也不像话。”
莺儿再次‘哦’了一声，便跟着姑娘沉默等待。
薛宝钗与贴身丫鬟莺儿，身着冬衣斗篷，立于廊下。
静静地等待着某位贵客的到来。
两盏茶的工夫。
莺儿察觉小腿快要被冻僵，便在廊下来回走了几步。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
莺儿的呼吸间带着些许白雾，实在是忍不住张嘴道：
“姑娘，那位爷的亲兵说，过一会，这都过好一会了，咋还没见人哩？”
宝钗没有说话，继续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院门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薛宝钗与莺儿站了许久，主仆的双脚已有些麻木。
“姑娘，要不，我过去对面瞧瞧？”
宝钗摇头拒绝，不过她也察觉站的时辰过久，于是想要弯下腰身，伸手去拍打被冻僵的小腿。
就在此刻。
院门外面走进一袭月白身影。
陆辞在外面没看到人影，那些守门的婆子也找不到，只能抬脚入院。
刚一进来，便欣赏到一抹极其冲击的身影。
廊下有一丰腴女子，正在弯下腰身。
许是衣裳合身，这一侧身，将她那完美身段显露无遗。
陆辞和杨璁他们在城门分别，先打发陆酒回府。
他带着陆炮去了刑部一趟。
徐溥案卷宗，京都府不给带出府衙。
主要是陆辞上面没有门路。
眼下却是不同。
梅则成和替他镇纸的王慎。
刑部这两位左右侍郎，皆是他的师叔伯。
过去刑部打声招呼，只要不是牵扯宗室的。
陆辞想要看谁的案宗，都极其方便。
王慎送完老师，便一直等在刑部。
趁着左侍郎梅方圆那厮没在。
他命人提前将李源案宗整理出来。
不曾想。
当他等到陆辞后，对方却要调阅整个京师关于有没有女子报案。
或者家里报案，可有女子耳朵被咬的。
这是陆辞从商公嘴里得知，冯晋有个癖好。
在他与女子欢愉时，最后一刻会咬女子耳垂三次。
凭此陋习。
陆辞盘算着，一面让季进带人去查冯晋的社交关系。
尽量查实和他有接触过的女子。
一面从刑部这里入手，调查京师附近，看有没有此类报案事件。
因天色已晚。
王慎茫然不知小陆为何要看此类案宗。
但他还是交代亲信，指使他们明天分别前往大理寺、下面各县衙查阅问询。
又说有了准信，会让人送去宁国府。
陆辞谢过王慎，称改日做东，宴请诸位师叔伯。
拿了徐溥和李源的案宗，便辞别王慎赶回宁国府。
才刚进门，得知林黛玉那边派人过来找他。
将卷宗交给鸳鸯带回去，便赶了过来。
没承想，才刚一进门，便瞧见如此美好场面。
宝钗正在伸手轻轻敲打小腿关节。
不想这一举动，被院门口那个男子瞧了个一清二楚。
映入陆辞的眼帘。
薛宝钗的丰腴之美，颇有唐代遗风。
柔韧而纤细的腰身微微俯下，既显雍容又不失风韵。
莺儿大眼一瞪，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替姑娘挡住那人的视线。
陆辞收回目光，星眸微微抬高一寸。
朝主仆颔首道：“院里怎么只有你们，林妹妹她们不在吗？”
宝钗借着莺儿站在前面，杏眸忽闪着快速检查自己的衣物是否齐整。
伸手整理一下，方才越过莺儿下了台阶，朝站在门内那人微微欠身。
“林妹妹她们，已经先行前往梨香院，找我妈妈闲话，我是文龙的妹妹，见过……”
宝钗一时怔在原地，她对于当面喊陆辞变得为难起来。
陆辞抬手虚扶，“我和你哥，各论各的。你既和林妹妹是闺中好友，当称我一声大哥。”
“小妹，见过辞大哥。”
宝钗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屈膝朝陆辞施了一礼。
陆辞拱手回礼，“宝钗妹妹不必多礼。”
宝钗听见对方将自己的闺名给当面喊了出来，一时羞得面红耳赤，却也没有说什么。
快速整理情绪，方将目的说了出来。
陆辞恍然说道：“原来是她们先一步去梨香院了。我就说院里怎会见不到人。”
“既是文龙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宝钗妹妹，前头带路。”
宝钗再次施礼，忍着羞涩不安，引着莺儿在前头替陆辞带路。
三人出了别院，从下游过了对岸，拐道过了角门进入宁国府正院。
因梨香院和宁国府后门相挨。
加之薛宝钗是府里熟客，府里也没有下人在这个时候，硬着头皮过来替小祖宗带路。
宝钗主仆一路出了正院，带着陆辞穿过曲折的回廊。
向着后花园的方向缓缓走去。
雪花依旧轻轻飘落，在路上留下三道洁白的足迹。
不多时。
三人上了河边的抄手游廊，沿着这片湖泊一直走，便是宁国府后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转入会芳园的一个拐角处。
突然冲出一位神色慌张的丫鬟，她似乎未曾留意前方有人，猛地和对方迎面撞上。
却说薛宝钗在转角处，冷不丁被一个莽撞的丫头从转角跑出来。
唬了她一跳，加之先前站得时间过久，站不稳崴了脚。
这一惊变，吓得后面的莺儿，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她眼睁睁地瞧见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一撞，身体不由自主地失去平衡。
向左侧倒去。
不偏不倚落入下方冰冷的湖水中。
莺儿只能跺足尖叫出声，大声呼唤姑娘。
薛宝钗不会水，在湖里拼命扑腾。
湖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裳，刺骨的寒冷瞬间侵袭全身。
她本能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却越发显得无助。
陆辞第一时间纵身跳入湖中，迅速游向薛宝钗。
薛宝钗察觉到陆辞跳湖救她，她本能地努力拍打水面，面向陆辞，杏眸里满是惊恐。
陆辞却没有贸然行动，游向胡乱拍打湖水的宝钗。
而是快速调换位置，游向薛宝钗的背面，从背后单手将她抱住。
他奋力将她托起，试图将她带向岸边。
薛宝钗在水中惊恐万分，双手抬高往后一伸，紧紧抓着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陆辞的头发。
慌乱之中，扯下来一缕发丝。
陆辞眉头微皱，头皮发麻……
他强忍着痛麻，在对方的耳畔冷静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慌，我会救你上去……”
慌乱的宝钗，手里紧紧抓着那截陆辞的发丝。
在无数水花中陡然听见一道有力的声音。
许是陆辞的宽慰话有了作用。
一直扑通拍打着水面的宝钗，渐渐安静下来。
但她面向着漆黑无边的湖水，异常可怖，加之冰冷的湖水刺激着她的大脑。
宝钗顾不了男女大防。
趁着陆辞单手背向抱她，游向岸边时。
她猛地一个转身，面向着陆辞，双手紧紧环抱着对方的脖子。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睁眼去看被黑暗笼罩的湖面。
终于，头发散成一团的陆辞，终将薛宝钗安全带上岸。
岸边，莺儿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她连忙上前，想要从辞老爷怀里接过姑娘。
不想，姑娘这会儿脸色青紫，人已经昏迷不醒。
披头散发的陆辞眉头紧皱，上了岸，他才察觉快要冻成冰碴子了。
何况是宝钗这样的女子。
就在此时。
先前撞倒宝钗的瑞珠，也已经唤人过来。
众人瞧见小祖宗那副模样，都噤若寒蝉，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马上派人去请郎中…记住，最好请一位女郎中过府，找间屋子马上替她更换湿衣。”
陆辞朝众人吩咐完，先将宝钗安全放至美人靠。
有腿脚快的婆子，答应一声便从后门跑了出去。
“嬷嬷，咱们送薛姑娘去哪？”
有不知所措的丫头问了出来。
有经验的婆子马上说道：“先告诉厨房，煮些姜汤过来。”
其中一位年长的嬷嬷看了眼陆辞，“小祖宗，您瞧？送去哪合适？”
陆辞脸色不悦道：“就近，哪里的屋子最舒服，有供暖，就把薛姑娘送哪里。”
众人一迭声应下。
等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宝钗抬走。
瑞珠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
“祖宗饶命，小的瑞珠，我不是有意的。”
“我家奶奶这几日的身子一直有恙，但奶奶却不敢贸然请大夫，怕误了给小祖宗请安。”
“奶奶在昏迷之中，还在念念不忘嘱咐我和宝珠，若是小祖宗得了空，让我们必须搀她过去请安。”
“就在刚刚，我家奶奶怕是熬不住了，我一心急，便想跑出去请大夫，才会冒失之下撞倒了薛姑娘。”
“求祖宗饶命。”
陆辞听后，不禁皱起眉头来。
瑞珠？
秦可卿要死了？
听对方的语气，她一直硬撑着，还是因为要找自己请安……
陆辞脸上浮现一丝歉意，说道：“此事怨不得你，你先起来，可有替你奶奶请好大夫。”
“还没。”
瑞珠还是跪在地上不动，哽咽回话。
“行了，一会请来的大夫忙不过来，你赶紧起来，跑出去再请一位。”
不多时。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尤氏，在瑞珠离开没多久，她便带着银蝶匆匆赶来。
“见过祖宗。”
尤氏脸色惊疑不动，目光满是担心地看着湿漉漉、又披头散发的陆辞。
“祖宗，快随孙媳妇去换身衣裳，万不可着凉了。”
说着，尤氏马上吩咐银蝶，马上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银蝶答应一声，撒腿就跑。
陆辞打了个喷嚏，跟上前面的尤氏脚步。
尤氏心里忐忑不已。
儿媳妇住在会芳园，祖宗虽是祖宗，却也不好自作主张将他带进会芳园。
踌躇不已的她，还是回头问了一嘴：
“前方不远处，便是会芳园。要不，让孙媳妇带祖宗过去……”
陆辞蹙眉，拒绝道：“不必，前方不远是丛绿堂，我住过些时日，直接去那儿。”
尤氏福身应下，转而迈腿往前走。
尤氏的前方，有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打头。
随着灯光洒下。
陆辞可以将尤氏的身段尽收眼底。
贾珍那货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的眼光，却是不得不让陆辞举一个大拇指。
尤氏的年龄，顶多不过三十出头。
她虽出身小门小户，却在贾家养尊处优。
加之没有生育过小孩，她的身段，是薛宝钗无法比拟的。
脑海闪过这些有的没的思绪。
陆辞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咦？
我怎么会想到薛宝钗和尤氏这些……
是了。
方才在湖里。
六神无主的薛宝钗，转过身子的时候。
面对面将自己抱着。
而她的身子，当时属实是和陆辞贴实在一起。
陆辞恍然大悟，这是因为冰冷的湖水刺激。
反射弧这会子才来？
陆辞伸手摸了摸鼻子，目光抬高一寸，平视前方。
面色淡然地跟在尤氏身后。
走着走着。
陆辞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又落在那摇曳摆动的敲臀上面。
女人的嗅觉何其敏锐。
行走在前面的尤氏，顿时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异样。
但她也没有往别处多想。
以为是祖宗怪她走得慢。
想到这里，尤氏脚下加快，摆动着腰臀疾步起来。
陆辞的目光一会平视，一会下视，脚下也加快起来。
行不多时，总算到了丛绿堂。
这里已有下人点了灯，一楼室内明如白昼。
尤氏带着祖宗上了楼，径直往屏风过去。
陆辞颔首说道：“劳烦你了。”
尤氏连忙俯下身子，“不敢，侍奉祖宗是孙媳的福分，我去请人过来替祖宗更衣。”
得到对方点头，尤氏便出了屏风。
这里是供主子们玩耍的阁楼，经常会准备一些里衣和毛巾。
很快，有丫鬟捧着干毛巾和一件里衣走了进来。
“你出去罢，我自己来。”
小丫鬟答应一声，将毛巾和里衣放在衣架上，转身离开。
陆辞努力活动身子，快速将那件澜衫湿衣脱下，连带着把贴身里衣和裤子都脱了。
从架子上面翻找衣物。
找呀找，陆辞登时傻眼。
小丫鬟的工作不大行呀！
临急给他捧来的是一套。
折叠的里衣下面，咋还藏着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呢？
却说尤氏，祖宗在里面更衣，她作为晚辈，自是不好离开。
等她瞧见小丫鬟出来，朝自己福礼径直下了楼。
尤氏顿时傻了眼。
丫头走了，可接下来，她又为难了。
对方又是和老太太同位分的长辈，总不好让祖宗自己穿衣服罢。
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宁国府不知礼数？
那么，让谁去帮祖宗更换衣裳？
总不好，现在跑到前院，找鸳鸯和平儿过来吧？
尤氏咬了咬牙。
反正自己是孙媳晚辈，权当里面的那个，是和老太太同样年纪的祖宗。
那怕传出去，也不丢份。
她掐着时辰，估算着，这会子的小祖宗应当已经换好里衣。
尤氏作了决定，便悄悄进了屏风。
目之所及。
祖宗的身上除了一条四角裤，其余的地方尽收眼底。
尤氏面红耳赤，暗暗庆喜时间刚刚好。
只见她放缓脚步，来到衣架前。
那件里衣取下，并没有瞧见毛巾下面的肚兜。
陆辞以为是丫鬟拿长袍过来了，也没有回头，清声道：“谢谢。”
继而伸手往后一掏，欲把衣物拿过来。
可在尤氏的目光看来，祖宗这是要袭击呀！
只见她的身形往侧一闪。
陆辞掏了个空，正在疑惑。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看在自己的祖宗的份上。
小丫头显然是过于紧张，衣物脱手掉了。
陆辞从背后听见脚步声响。
应是那小丫鬟头快步上前拾掇衣物。
似乎拿起来的时候，绊了脚。
显然是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不稳。
一头撞进自己的胯下。
陆辞垂眸，发现脚边卧躺着一颗脑袋。
上面的珠钗闪闪发亮，步摇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