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宫里要起用陆辞?薛蟠的心思。
来人是姨太太的身边人。
同喜同贵和莺儿,还有后面怯生生的香菱。
却说她们四人在院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最终也瞧不见一位人影。
同喜只好壮着胆子进了门,而后闻着声音动静上了阁楼。
香菱等人先是礼见过,同喜方才欠身道:“辞老爷,我家太太先前和你的亲军提过,说有谢礼。”
“太太回去和大爷姑娘一合计,大爷说你身边也没个侍奉的人……”
同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略显错愕,转而看着一屋子好奇的目光。
这屋里也不像是没人服侍呀?
贾家数得出名的大丫鬟,刻下都在这里了。
同贵接上同喜的话,插嘴道:“我家大爷说,辞老爷先在塞外对我薛家多有帮衬,后又在神京城郊搭救下大爷的性命。”
“姑娘和大爷一致说了,咱们薛家是该好生报恩。”
“正好大爷得知辞老爷身边,缺了侍奉的丫头,太太便命我等,将香菱的身契拿了过来。”
陆辞:……
鸳鸯、平儿、袭人、素云、银蝶等都张大嘴巴。
晴雯和小角儿,明显感受到了那小得可怜,和及及可危的地位。
陆辞瞧了瞧同喜同贵的脸色,又瞥见鸳鸯那轻轻上扬的嘴角。
只见她上前几步,从同喜的手上取过身契。
拉起对方的手,笑道:“香菱这丫头我怪喜欢的,姨太太有心了。一会大爷看了赏,回头你替我家大爷谢过姨太太。”
同喜和同贵,还有莺儿都连忙出声相谢。
陆辞见鸳鸯已经发声收下香菱,也就不再纠结。
吩咐鸳鸯看赏众丫头,便从椅子起身往楼下走去。
来到院中。
他有心想要过去对岸看看,就怕这个林妹妹,把自己哭出个好歹来。
不过,眼下过去也不合时宜。
他前脚才刚把平儿素云送走,后脚却连人带身契都送了过来。
就怕敏感的林黛玉会多想。
恰好,今晚他盘算着前往春归楼一趟。
看看有没有机会,将郝氏兄弟从春归楼掳出来。
且先等上几天,先处理完郝氏兄弟的事情再说。
却说楼上的莺儿排队领了赏,转眼不见辞老爷的身影,顿时唬了一大跳。
大爷交代她的事情,她还没有完成呢。
方才这里人太多,她也不好包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很快,莺儿来到楼下。
找到驻足在院子里的辞老爷,远远招呼道:“辞老爷,我家大爷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说罢,莺儿从香菱的包袱里面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陆辞打眼瞧去,眸子一凝。
嚯,薛蟠不只送了香菱过来。
连带着把宝钗的金锁,也给送了过来。
……
且说薛蟠这两天,始终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
金锁是送过去呢,还是不送过去给陆辞。
让他如此纠结的原因,便是他妈妈说过的一句话。
这个金项圈是得道高师替妹妹求的护身符,让他好生看管。
他怕给陆辞送过去,万一对方不还回来,他难能和妈妈还有妹妹交待。
当然,倘或陆辞娶了他妹妹,那就两说。
左右一家子,甭说还不还的事情。
妹妹的下半生都交给了陆辞,一个金项圈也算得了什么。
恰在此时,龙禁卫统领冯唐独子,冯紫英在锦绣楼包了雅厢宴请贾琏。
贾琏将平儿的身契交给大老爷,思前想后,还是认为有必要赴宴。
平日里,贾琏都会喊上珍大哥一同过去。
眼下贾珍躺在灵堂,贾琏惟有让人去了梨香院,将薛大傻子喊上作陪。
牡丹包厢。
冯紫英作东落座上首,贾琏和薛蟠分左右落座。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大着舌头,渐渐吹了一会儿法螺。
冯紫英努力撑开眼皮子,露出朦胧的醉眼,吐着酒气道:“琏二哥,此番宴请你,实是我爹让我同你通通气。”
“靖宁侯不日回京,届时,我爹的龙禁卫和龙镶卫,多半也在他的辖制之下。”
“我爹正为此事发愁,想要问问贾将军的意思。”
贾琏摇晃的身子倏然坐正,眸底精光一闪,“这是龙首宫的意思?还是大明宫的意思?”
“龙首宫。”
“龙首宫?那便是上皇的旨意。”贾琏悚然一惊,“可这两卫素来宿卫大明宫,上皇这是……”
冯紫英拉住贾琏的手,正色道:“据我父亲得来的可靠消息,他的龙禁卫和龙镶卫,在第十镇回京后,将会大举退出大明宫,进驻龙首宫。”
“但是,上皇旨意的意思,是让靖宁侯姜达,接手整个亲军都尉府,都督所有禁军宿卫。”
贾琏脸色大变,就连旁边没心没肺的薛蟠,听了都大为震撼。
国朝历来设有大都督这一职位。
惟有锦衣亲军都尉府常设,这个大都督,属于象征性的身分。
他不是统兵在外打仗的官职,而是节制所有禁卫军的要害职位。
简单来说,内务府大臣,如果是天子内帑管家。那么这个大都督,就是天子的侍卫总管。
文臣喜欢称之为侍卫大臣,只有武将才会称常职,大都督。
薛蟠呲了呲牙,这个官职,属实称得上是天子心腹当中的心腹了。
贾琏疑惑道:“难道,这靖宁侯是上皇的人?不对呀,我父亲曾经说过,姜达是四殿下……是陛下的王府侍卫出身。”
“后面定国公组建新军,他便投身在定国公的门下,继而跟随定国公南征北战。”
“平阳侯卒了之后,整个新军派别,当是靖宁侯说了算。”
冯紫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对,还有宣城府的梅家,他家在新军派别也能说上两句。”
“梅家虽然没能封爵,但梅家长子在津门握有一镇兵力,这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何况,这梅家三子,是都察院京畿道监察御史。”
贾琏点了点头,认同道:“不错,当年定国公改革军制,将十二团营组建为十二镇。津门第九镇,是除了第一镇、第二镇、第十镇之外,最能拿得出手的镇卫之一。”
“梅家?是我二叔家那位快要订亲的梅翰林的梅家吗?”薛蟠不知兵事,但却对梅姓上了心,连忙插嘴问了出来。
冯紫英笑了笑,“不是,但从本质来说,这个梅翰林和梅家,眼下算是同一个祖宗。”
“尤其好笑的是,梅老翰林眼见梅老将军跟随陆公收复西域,忙忙和人家连了宗。”
“后面平阳侯起兵,毕竟是谋逆大事,这梅家生怕受宣城那一脉牵连,又渐渐断了来往,就差割袍裂席了。”
说罢,冯紫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蟠:“我听说,你有一位妹妹,和这梅家订了亲,希望你那位妹妹幸福。”
薛蟠总觉得冯紫英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他又没有证据,只好苦涩地灌了一口闷酒。
贾琏抬手,轻轻拍了拍薛大傻子肩膀,而后朝冯紫英道:“冯世伯对此事怎么看?”
冯紫英从席间起身,来到门外聆听,听见外面没有脚步声响,复又坐了回去。
瞧见冯大哥这般小心谨慎,贾琏和薛蟠都正襟危坐起来。
“我父亲忌讳莫深,不过我从父亲的只言片语,猜出了一丝端倪。”
“上皇禅位后,龙体愈见好转,渐渐又生起插手朝政的念头。”
“可终究是退了位,也不好做得明目张胆,继而想了一出,欲将宫里的军权交给陛下,借此断了陛下插手三大营的念头。”
贾琏瞬间明白过来。
军权惹的祸!
锦衣亲军都尉府,虽然辖制所有禁卫军,但这里面的军力却是少得可怜。
五千龙禁卫,一万龙镶卫,一万五千上林卫,一万五千亲直卫。
加上五千锦衣卫,一共五万精锐禁军组成。
而京营,却分为五军营(西大营)、十二团营(东大营,即是定国公新编的新军镇)、神机营(南大营,以前的火器营)。
除丰台大营,京营总数,员额在二十五万兵力左右。
其中,锦衣亲军都尉府的营地在北面,以拱卫皇城和大明宫为主。
朝堂称之为北大营。
上皇虽将陛下护卫出身的靖宁侯,摆在大都督的位置,明眼上,是他在节制整个锦衣亲军府。
但龙禁卫、龙镶卫、上林卫、亲直卫,锦衣卫这五卫的指挥或统领,全都是上皇的心腹。
无解!
“冯兄弟,我明白了,回头我就将此事禀明父亲。”
贾琏说毕,随后想起二妹妹的事情,问道:“不知两位兄弟,可有什么大名鼎鼎的官媒举荐。”
“琏二哥要替人说亲?”冯紫英拿筷子夹起花生米,丢进嘴里。
“算是罢,就是我那位二妹妹,想要替她和陆家说项。”
薛蟠脸色一变,脱口道:“可是陆辞?你要把你妹妹嫁给陆辞?”
说罢,薛蟠手上的青筋突起,他昏沉沉的脑袋倏尔清醒,下意识就要立身而起,大声斥骂贾琏不要脸。
陆辞是我薛家的!
“不行不行。琏二哥哥,不是我瞧不起那位二妹妹,毕竟她是庶出,可不好给辞大哥作正妻。”
冯紫英哑然失笑:“原来你在打陆家的主意,难道琏兄弟已经知道,陆家有兼祧的旨意?”
贾琏颔首笑了笑,薛蟠却是傻眼了:“陆辞还能兼祧?”
“这是真事,此事听我父亲提到过。”冯紫英点了点头解释道,“陆辞那个九门巡捕营提督一职,还是上皇命我父亲,前去大明宫宣的旨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贾琏和薛蟠都听出来了。
龙首宫的那位,这是要起用陆辞的端倪!
这也更加坚定两位好哥哥,欲要替自家妹妹谋求嫁进陆家。
冯紫英不清楚贾薛二人的心思,他自顾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陆公收复西域,给宫里上了一道遗折,他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陆家三房。”
“于是请求上皇恩准,让膝下陆家兄弟替三房兼祧香火。”
“当年,这份上谕,就是我父亲往陆家宣旨的。”
薛蟠眼珠子乱转,倏然,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插了句:“琏大哥,就算陆辞能够兼祧两房正妻,但你要撮合你妹妹和陆辞,恐怕……这里面差了辈吧!”
旁边的冯紫英闻言,亦是不解地看向贾琏。
对呀,岂不是乱套了?
这让史老太君,如何自处?
难道还让老太太,唤自家孙女为弟妹?
冯紫英想到这里,目瞪口呆地看向贾琏。
贾琏不去对方的目光,自顾斟了盅酒,“虽然这里面差了辈,但却情有可原。”
“珍大哥和我说过,陆辞和我那位林妹妹,早年间就定下娃娃亲。”
“况且我在丛绿堂,亲耳听见对方说过,他和我那些妹妹们,要同辈论交。”
“人家是祖宗,他怎么说咱就怎么做。我嫁一个和他同辈的妹妹,这又何妨。”
冯紫英眸底精光一闪,颔首道:“原来如此,此事在我朝也有先例。”
薛蟠瞪大眼睛,诧异道:“我朝还有祖宗娶侄孙女的?”
“四殿下续娶江南镇江顾家姐妹,此事你们知晓罢?”
贾琏和薛蟠都点了点头,后者搭话道:“如今该改口顾皇后,和皇贵妃了。”
冯紫英笑了笑,“你们应该知道,陛下和忠顺王爷的生母,乃上皇第二任先慎徽显孝皇后。”
“她和顾大名士是表兄妹,而陛下娶了顾家女,民间那些儒学名家,也不见有何争议。”
薛蟠张了张嘴,你都把天子搬了出来,他最终只能认同冯紫英这般说法。
冯紫英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转而抬头去看贾琏。
笑道:“琏大哥,你的那位姑姑,着实是与众不同,也难怪我爹说敏姑姑鬼灵精。”
“陆辞倘或真和林姑娘成了亲,老太太得知后,岂不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赦世伯和政世伯,又该如何自处?”
贾琏心里藏着小九九,闻言笑道:“陆辞是亲口当着老太太的脸面说,他和老太太还有林妹妹,各论各的。况且,此话敏姑姑当年也有说过。”
冯紫英敏锐地察觉到一件事情,张嘴问道:“难不成,林姑娘和陆辞定了亲事,你们贾家,就只有你和珍大哥知道?”
“倒也不是,陆辞带了林姑丈的书信给老太太,想必她老人家也知晓,只是没有和家里人明说罢了。”
“这是为何?”冯紫英顿觉诧异。
“还能为何,除了我家那位衔宝而诞的好弟弟,老太太旁的也不会上心。”贾琏两手一摊,颇为无奈道。
冯紫英和薛蟠情知贾家事。
顿时从贾琏的只言片语中,揣摩出原因在贾宝玉的身上。
只是薛蟠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敢情陆辞和林姑娘有亲事,合着整个贾家,只有他姨爹的二房不知情。
依今天冯大哥和琏大哥所言,陆辞那家伙能娶两个?
念及此。
薛蟠替两人斟了盅酒,又自罚三杯道:“冯哥哥,琏二哥哥,小弟醒起家母让我回去喝鱼汤,迟了怕腥,先行告辞。”
说罢,薛蟠起身就出了厢间,临出酒楼之际,还将单给买了。
……
梨香院。
却说薛姨妈送姐姐去了祠堂,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梨香院。
薛姨妈会跟着姐姐同往宁国府,其实也有她的小心思。
便是蟠儿曾经和她提过,欲要替妹妹宝钗和陆辞牵线搭桥。
她本意过去抽空见见陆辞,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借机问一下陆辞对亲事的看法。
不想亲眼瞧见陆辞那般凶相,遂也熄了这份心思。
这是一位祖宗!
她万万承受不起当对方的丈母娘。
薛姨妈受了惊吓,回到院里和宝钗打了声招呼,便一头进了厢房小憩。
薛宝钗和莺儿,围坐在廊下的薰笼前闲话。
送别太太,香菱进屋找了本诗集,来到姑娘身边坐下。
西溪花间庭院的事,早已传到梨香院。
宝钗和莺儿,正在听香菱谈论那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