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讲　机械脉法论

脉搏同心脏的关系，脉搏和心脏的生理，我们都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于是心脏的强和弱，心动的规则与否，有没有歇止，以及脉管壁有无硬变，血压的高和低，这些现象是可以从脉搏上直接觉察得出来的。尤其是关于热性病的诊断和预后，关系尤大。所以在已经有了体温计、血压计、脉波计等物理诊断器械的今日，切脉仍然未可忽视。如伤寒、肺炎之类，体温升高固然是由于病性使然，无足介意，而脉搏的状态如何，确可为吉凶的预兆。例如伤寒初期超过每分钟130至者，即可知其为重症，宜加以警惕；脉数动摇而忽速忽迟的，也要留意；脉数阶梯形渐增，呼吸随之急促时，这是心脏衰弱的预告；不仅此也，就是脉之大小、脉之张力、脉之息止等，都有关系；真性肺炎，脉搏在130至以上者，预后亦多不良。

诊察脉搏的主要作用，在这些方面是很显著的。如要间接揣知疾病的具体趋势，自古以来，都要四诊合参，不可单凭切脉。所以《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引阴阳，审清浊而知部分，视喘息，听声音而所苦，观权衡规矩而知病所苦，按尺寸，观浮沉滑涩而知病所生，以治则无过，以诊则不失矣。”现在有部分中医，不论诊察什么病，把脉不到两分钟，便信口说“头痛”“腰痛”“口干”“发热”等，像真有“洞见垣一方人”的神气，诚如张仲景所谓“相对斯须，便处方药”，连“省疾问病，务在口给”这点工夫都省却了，甚至有的病人要多说两句话，反觉得啰嗦。他们的本领为什么有这样的“高强”呢？无他，就是记熟几篇《脉诀》，如斯而已。这些人机械到怎么样的程度呢？从诊断、治疗，以至预后，无所不包。《脉经》以后，像这类的著作真已“各尽其长”，兹举几个典型的例子表列如下，便可以窥其全貌了。李中梓的《诊家正眼》中寸口脉机械主病式，如表2所示。

表2　《诊家正眼》中寸口脉机械主病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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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脉经》上载，由切脉诊断为某病后，并由此确定应用何药、何方以为治疗，这在“评三关脉”“治宜”等章中都有详细的记载，列表见表3。

表3　《脉经》据脉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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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经》里凭着切脉，便可断定人的生死，其中有些内容，固不无经验，亦有相当的理由，但便以一概而论，未免过于武断，《中藏经》里论诊杂病必死脉便举了59种之多，兹就《脉经》诊百病生死等章中所载数例，表列见表4。

表4　《脉经》生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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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宗必读》中还有所谓“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之脉象：如喜虚、忧涩、怒濡、恐沉、惊动、悲紧，内因脉也；寒紧、暑虚、燥涩、湿濡、风浮、热洪，外因脉也；劳神虚涩、劳力紧、房帷过度微涩、饥缓弦、饱滑实，不内外因脉也。

切脉不独诊病，持旧脉法的机械论者还施于妊娠诊断上，亦极有把握。《脉经》中说：“妊娠初时，寸微小，呼吸五至，三月而尺数也；脉滑疾重，以手按之散者，胎已三月也；脉重手按之不散，但疾不滑者五月也。”不仅诊断妊娠，男女胎儿亦可由脉断定。《脉经》中有“妊脤四月，左疾为男，右疾为女，俱疾为生二子”的记载，《脉诀》亦直截地说：“左手带纵两个男，右手带纵一个女；左手脉逆生三男，右手脉顺还四女。”至于持“太素脉”者，凡人生的贵贱、寿夭、贫富、僧道、智慧、水火、官禄妻儿等，无一不可占于脉、决于脉，这些更是脉学中的玄虚之说。

但是这些不合理的机械脉法论，不但未足以取信于今日，即古之明达之士亦曾否定之。如寇宗奭在《本草衍义》中说：“《素问》言凡治病察其形气色泽，观人勇怯、骨肉、皮肤，能知其情，以为诊法，若患人脉病不相应，既不得见其形，医只据脉供药，其可得乎。”吴又可在《温疫论》中说：“夫脉不可一途而取，须知形气神色病症相参，以决安危为善。”李时珍在《濒湖脉学》中说：“世之医病两家，咸以脉为首务，不知脉乃四诊之末，谓之巧者尔，上工欲会其全，非备四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