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各怀心思

海姆市郊外的庄园主楼，地下一层，编号为3的地下室内。

柴油发电机微微震动，在低沉的轰鸣中输出电流，浓烈的柴油气味和烟味从直达地面的烟囱排出去。

地下室外的走廊内，巴顿手握烟斗，坐在无线电旁，随时准备与主楼大厅里的埃文斯和赫曼尼联络。

波派和蒂娜坐在巴顿旁边，前者手捧一本流行小说读得津津有味，后者则是呆若木鸡地盯着墙砖发呆。

蒂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过去几十个小时内的经历了。

她一直守在这条走廊里，身边一直是巴顿和波派，也一直没有敌人造访，但她却感觉自己仿佛度过一个世纪。

每当她打算站起来到处走走的时候，她都会唰的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身边的波派前一秒才把书翻到第133页，下一瞬便又从第132页开始看起。

稍远处的巴顿徐徐吐出冥思香料的烟雾，眼见着即将把烟雾吐干净，却在下一秒重新鼓起腮帮子，像是变戏法一样连续喷吐烟雾…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蒂娜已经算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她只知道巴顿一直在喷吐烟雾，波派一直在看同一页。

自然而然的，蒂娜放弃计算轮回次数，也放弃起身走动的想法，进入了放空大脑的愣神状态。

直到李诺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蒂娜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队长，我来了。实在是抱歉，路上被人追尾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李诺将装有补给品的纸箱放在桌上：

“这是我们小队的食物、饮料和药品。其他小队的物资，我已经分发下去了。”

巴顿对李诺的迟到并未在意，对方只要在入夜前赶来即可。

巴顿站起身，扫了眼箱子的瓶瓶罐罐，从中取出一罐烟丝，吩咐道：

“你和蒂娜到钟塔里放风吧。入夜之后，窃书者随时可能出现在庄园附近，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好的，队长。”

李诺用纸袋装上物资，又将无线电背包背到背上。

他朝看向自己的少女招招手，走向去往钟塔的楼梯口：

“走吧，蒂娜，我们上去。”

蒂娜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从木箱拿了些吃的喝的，跟上李诺的步伐。

两人一路无言，并未多做交流。

一直到进入主楼屋顶上的钟塔，李诺这才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蒂娜。我之前在练习魔法，需要不断地进行轮回。”

“没事，没事，我适应了。”蒂娜用指尖戳破牛奶的纸盖，吨吨吨地喝上一大口，带着淡淡的奶香味笑道：

“我已经想好了，下次你利用轮回练习魔法的时候，我也练习魔法。刚好我想学几门风系和火系的魔法来着。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就去图书馆把魔咒记下来。”

“嗯，不错的想法。”李诺拿起另一瓶牛奶喝了起来。

两人所处的钟塔，占地大约十平米。

它的四面墙壁上有竖条形的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

天花板距离地板大约六米，一口铜钟悬吊于空中。

拉动墙壁上的绳环，即可敲响这口大钟。

庄园没有废弃之前，庄园的管家就是用这口大钟来召集果林内的工人的。

把时间线再往前推，回到伦特帝国的古王朝时期，庄园领主召集农奴时，用的也是这口钟。

时过境迁，人走钟还在。

古王朝时期的庄园领主最终死于战乱，帝国时期的庄园主人也因为迷雾战争而迁居王城。

现如今，蜥蜴人大举入侵，帝国内部还有夜幕结社这种见不得光的非法组织。

内忧外患之下，也不知道这座庄园和这口古钟，是否还能见到下一次工人聚集在主楼前的场景。

说不定，下次坐在这儿敲响古钟的人就是蜥蜴人监工了，而那些在果园里劳作的就是帝国战败后沦为奴隶的人类。

李诺一边进食，一边在夕阳下眺望庄园的果林。

稍作感慨后，他擦了擦嘴巴说道：

“蒂娜，有几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以免今晚的行动出现纰漏。”

“好，你说。”蒂娜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第一件事，《夜幕》杂志背后是一个叫做夜幕结社的组织。杂志主编就是夜幕结社的首领，此人目前应该就待在库尔弗公寓里。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夜幕结社的教官，负责将杂志的持有者转化成结社的正式成员。我们今晚要面对的窃书者正是此人。”

蒂娜目光微闪：

“库尔弗公寓？这不是你之前让我观察的那个地方吗？”

“对，就是那里。”李诺顿了顿：

“那座公寓不简单，里面可能藏着某种怪物。具体情况我们以后再说，反正日后路过那里一定要小心。”

“嗯好，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和我开来的汽车有关。汽车底盘上藏着一个暗影女巫师，她的名字叫做芭丽丝…”

李诺把海莉、芭丽丝这对姐妹与夜幕结社的事情说了一遍。

蒂娜听得入神，小脑袋上下缓慢点动。

“芭丽丝和海莉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的想法是，帮她俩摆脱杂志主编的控制。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我希望让芭丽丝进入渡鸦密卫团，这样我们以后在伯克利伯爵的情报部门里就有自己的眼线了。”

蒂娜转了转食指，眼露钦佩：

“我懂你的意思，李诺。以后你可以在轮回中向芭丽丝询问情报。在获得情报后，你可以立刻开启新的轮回。这样一来，你既把情报拿到手了，也避免了自己和芭丽丝接触的过程被外人知道。别人即便真的想调查是谁向你泄露了情报，也一定会一头雾水，因为这件事发生在过往的轮回中，早已随着你开启新的轮回失去所有痕迹。”

李诺对蒂娜的反应颇为意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你真是聪明，蒂娜，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蒂娜对李诺抚摸自己头顶的行为并不反感，笑嘻嘻地往嘴里塞了块新的饼干。

“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和这串钥匙有关。”

李诺掀开风衣，露出挂在腰带上的钥匙串：

“渡鸦密卫团的赫曼尼组长，好像对我这串钥匙很感兴趣。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多留心，别说漏嘴。这串钥匙可能和海姆市中心的金塔纳大楼有关，我打算找机会进入大楼一探究竟。你平常帮我盯着点大楼里的心灵。”

“嗯嗯好，我记着了。”蒂娜困惑地挠挠头。

“可是，我怎么没感觉到赫曼尼对钥匙串有意思呀？”

李诺摆摆手：

“你当然感觉不到了。自打我们进入庄园以来，赫曼尼就没再对我表现出特别的关注。但在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了一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因此判断她盯上了钥匙串。”

蒂娜神情认真地颔首道：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

两人在闲聊中度过傍晚。

不多时，夜幕降临。

在之前的回档中，李诺从芭丽丝口中知晓教官会在午夜0点发起进攻。

所以在夜晚来临之后，他和蒂娜放心大胆地摸起鱼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观主楼和地下室内的干员与渡鸦密卫团的密卫们，他们可就有点焦虑了。

灯塔小队的巴顿和波派还好，黑衣小队那可是实打实地躁动不安，尤其是黑衣小队的队长埃文斯。

向黑蜥蜴人效忠的是他，向夜幕结社泄露计划安排的也是他。

前后两次背叛之举，埃文斯都是在为帝国战败后的生活铺路。

是的，他也认为伦特帝国必将落败。

而在战败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则完全取决于现阶段有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海姆市内的黑蜥蜴人遭受重创，黑蜥秘使失联，埃文斯与蜥蜴人一方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他必须另谋出路。

于是，在夜幕结社的人找上他购买情报的时候，埃文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夜幕结社给予埃文斯丰厚的报酬，并且委托他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就是在午夜0点，和一名潜入庄园的结社成员一起制造骚乱，引走赫曼尼的注意力。

这确实是件小事，埃文斯随便动动脑子就能完成。

但，他渴望更大的战果。

庄园一楼的大厅内，埃文斯站在用亚克力罩封存的杂志旁，双眼紧盯杂志的封面，眼底闪烁着富有野心的光芒。

夜幕结社的报酬是一大笔钱，足够埃文斯潇洒一辈子。

钱这东西，总有一天会随着帝国的败亡而丧失所有意义。

只有魔法才是永恒的。

“埃文斯。”

赫曼尼踩着高跟鞋走来，鞋跟与地板相撞，咚咚咚直响。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一身黑风衣、黑裤袜和高跟鞋的女性，她们是渡鸦密卫团的密卫，赫曼尼的特勤小队成员。

说来也是奇怪，连同赫曼尼在内，庄园里一共有31名赫曼尼组的人员。

她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并且一个个的都是暗影巫师。

如果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那准是这帮暗影女巫师闹出来的动静。

“什么事？赫曼尼女士？”埃文斯从杂志上收回目光，散去眼底的异样神色，恢复古板的面容。

赫曼尼环抱双臂，停下脚步：

“你先休息吧，我和我的两名助手守前半夜，后半夜交给你。”

“没问题。”

埃文斯淡然点头，招呼身边的小队副队长布蕾和男干员离开。

赫曼尼围绕杂志踱步，陷入思索。

大厅内到处都是电灯。

强光照耀之下，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几乎没有影子，赫曼尼身上的黑风衣和裤袜却依旧黯淡无光，展现出强悍的哑光特性。

“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到其它地方巡视一圈。”

“是，组长。”

赫曼尼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她脚步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仅如此，她的身影也迅速由实体向黑色的半透明虚影转化，似乎是施展了某种极具隐蔽性的魔法。

在踏入去往钟塔的楼梯间之时，赫曼尼已变得完全透明，不再能被肉眼观察到。

“组长为什么要施放「暗影行走」？这可是B级的暗影魔法啊…”

一个密卫压低声音咕哝道。

另一人瞪了她一眼：

“别多问。赫曼尼女士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