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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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语汇与古代语言

民俗语汇的收集,在我国被视为民俗研究的重要方法。通过不断努力地加以采集和整理,民俗学研究所编辑的《改订综合日本民俗语汇》五卷于昭和三十年(1955年)完成,利用起来非常方便。主编柳田在该书序言中举出如下两个例子说明语汇研究的重要性:

意味着共同劳动交换的“ユヒ”一词,在古代曾有使用的痕迹,但长期以来始终不了解“ユヒ”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近来才知道,日本全国四分之三以上地区通过使用“ユヒ”“ヨヒ”“イイ”“エエ”之类及其他稍加变化的词汇,国民间实现了长效的合作。再者应当提到,最近我们才提及的“ニホ”,这个将稻穗堆积贮藏的、与信仰有关的保存法,在大体相当日本面积四分之三左右的地区内,即从北端到中央部西头,虽然分散于各处,但是全都保留了下来。种稻是日本人固有信仰的基础,这一点将要开始逐渐得到证明。

“ユヒ”即“结”,从前是指结合的意思。本来的含义是对神发誓,与神约定。大伴坂上郎女所作的歌“空把山林守,山间事不知,山中标印记,辱没令人嗤”(《万叶集》卷三, 四〇一),是给同族骏河麻吕的戏作,意思是不知道其已有亲密的女伴,为爱慕而难为情。骏河麻吕则报之以“虽云山有主,有我不如无,吾妹有标记,他人已改涂”(同上,四〇二)。这是在亲族游宴席上的即兴之作。

再有,大伴池主天平十九年(747年)三月三日致家持信中所作长歌结尾如下,“少女来春野,摘堇筐满盈,白袖反折起,高牵红衣裙,少女心思乱,情深恋待君,欲解心中闷,何不去游春”(同上,卷十七,三九七三)。其末句大约是“约会时的惯用语”(《万叶集释注》)。这是“ユヒ”一词在古代使用的痕迹。

“ニホ”的古语似乎是与“ニハ”“ニヒ”“ニへ”同一系统。在《日本书纪·神代下》里,有“以吾高天原所御斋庭之穗,亦当御于吾儿”;在《古事记·仲哀天皇》里,有建内宿弥“居沙庭请神命”。这些“庭”仿佛是神圣的场所。据《播磨国风土记》的宍禾郡记载,因以“大神之御粮”酿酒,献其庭酒宴之,故该地称为“庭酒之村”,后改名为“庭音之村”。庭酒即御粮之酒的意思。

新尝在《万叶集》东歌中读作“ニフナミ”。如“谁来推我户,此户久持斋,为赴新尝祭,我夫去未回”(卷十四,三四六〇)中的新尝就是这样读法。这个活动叫作飨(ニへス)。所谓“葛饰早稻熟,飨神祭祀恭,爱人岂外立,请入祭堂中”(同上,三三八六),指的是飨神时斋女的感叹。

《日本书纪》中新尝的古语训读有“ニハナヒ” “ニハナへ” “ニフナミ” “ニヒナミ”等。大尝会时,在悠纪、主基之中奉献神馔的地方称为“贽殿”(ニヘドノ)。禁中的内膳司也采用同一名称。若从“ニハ” “ニヒ”和“大尝”(オホニヘ)、“贽”(ニヘ)的关联考虑,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在本来意味着新谷的“ニハ” “ニヒ”上附以“ナフ”的名词形。收获新稻的共同作业,从前又叫“ニへ”,称为“ニへス”。

“ユヒ”也好,“ニホ”也好,在古代语言中仅仅留下其用义法的片段,后来被深深埋没在地方社会的庶民生活之中。在此期间,语义也被加上特殊意思,或者往往受到限定;但即使如此,沿着古代语言的系谱追溯,也能够重新查清语言历史上的演变。这种语言历史的演变,同时也显示出语言所承担的文化史和社会史方面的意义。

探求民俗语汇与古代语言的系谱关系,从中发现语言史的发展痕迹,可能成为民俗研究的重要方法,这在中国古代文字方面也是一样。

对应国语发音“ニヒ”“ニハ”的汉字是新、庭。国语发音意为新稻,其对应的汉字原义则是新庙、神廷。国语中是作为农耕仪礼的词汇,而其汉字构造的意义却是新近成灵的父亲的神位,是神降临的圣庭。

“新”(见图①)是由辛、木、斤三要素组成的字。选择圣树时,把辛(针)扎在它的干上,标明这是圣树。与所谓“标记”相同。这是为了制作新近成灵的父亲的神位(牌位)。新宫即祢宫,就是父亲的庙。祭祀父亲新庙的,自然应当是“亲(親)”(见图②)。儿子应当亲自立于神位前瞻仰、叩拜。因此,新与亲常常通用。《尚书·金縢》中“惟朕小子,其新逆”即是一例。

庭从前写作“廷”(见图③),廷即宫庙的前庭。在那里置泥塑,迎神灵。为泥塑斟酒,人在它的前面等待神的降临。祈求神的降临而奉上祝词()的形式即是呈,此仪式在廷中举行。

我国关于农耕新谷仪礼的语言“ニヒ”“ニハ”所对应的汉字新、庭,其本义是关于祖灵祭祀的语言。正如在我国“种稻是日本人固有信仰的基础”那样,在中国可以说祖灵观念处于古代民俗仪礼的中心。虽然以上述一二词例不能直接得出有意义的结论,但是作为民俗研究的一种方法,以我国的民俗语汇所对应的汉字来进行古文字构造研究,从上述的例子也能推测出一定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