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空
和平年代的日子，总是在平淡间悄然离去。
十年光阴白驹过隙，靖海烈士陵中的木棉树，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转眼间，项长生已经长成了眉眼锋利的青年，也如愿进入了海上长城守卫部，在最北部的贪狼净水器中，担任第一防卫队的队长。
他已经从一个爱哭鼻子的少年，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战士。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仍然洒满星辰，带着少年人无坚不摧的力量。
至于泽辉，由于鲛人族漫长的寿命，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初见那日般沉稳，清冷，犹如高岭之花，绽放在雪山之巅。
今天是周六，也是项长生每周一次的轮休日。
昨天夜里，抱着“赢一把就睡”的执念，项长生拉着好友陆凌风，打了整整一夜的游戏。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平日里守护人民的战士，却被人民堵在泉水里暴揍……
游戏的结局，自然是项长生愤然卸载游戏，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然而次日早上，就连太阳都还没起来，项长生便被一个急匆匆的电话，硬生生地拽出了温柔的梦乡……
来电人的备注是“剁椒鱼头”。
正是镇守贪狼净水器的将军，鲛人族的首领，泽辉。
敢这么给他备注的，项长生还是头一个。
接通电话后，不等项长生抱怨，电话那头的男人便先发制人地开了口：“半个小时后，到全息会议厅，有紧急情况。”
听到对面这么说，项长生也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准备好的抱怨与起床气，被统统咽下了肚子，吊儿郎当的神色也被瞬间收敛，对着电话那头应了句“是”，便翻身下床，更衣，洗漱，一气呵成。
这是他身为战士，必须履行的义务。
不久后，他便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然而刚一进门，他便愣在了原地。
原本清清冷冷的会议室，如今却已坐满了密密麻麻的淡蓝色全息投影。有镇守其他净水器的将军，有他们麾下的精锐，也有总指挥部的官员。
在一旁如冰山般端坐的泽辉朝着项长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后。
贪狼净水器中的十个队长，至此全部到齐了。
而会议室中，人们大多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正卯着劲儿，压低了声音，不知争论着什么，只能闻到近乎浓郁的火药味。
项长生几乎怀疑，是不是他们的老巢被人给一窝端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也就直入主题了。”一个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从容不迫。项长生虽然没见过他，却也能从他的服饰上看出，这人的等级，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
“那是总指挥官。”泽辉言简意赅地介绍，手指在桌面轻点。
随后，总指挥官轻咳一声，用尽可能平常的语气，给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们怀疑，沉空教复出了。”
会议室陷入了死寂，甚至能听见设备全力运行的嗡嗡声。
沉空教。
这个名词，项长生并不陌生。
这是近代历史书中，常常出现的一个词汇。
每次读到，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御侮时代，朴正辉在明宏国创建了一个民间宗教组织，并在两年内迅速发展壮大，那便是沉空教。
一开始，朴正辉只说，人们污染海洋，自相残杀的恶行触怒了名为“自然”的主神。如今，自然将要降下神罚，让海洋淹没天空，让岩浆清洗大地。而朴正辉作为神使，建造了诺亚方舟。只要信徒诚心忏悔，为方舟的建造出一份力，就能在末日里幸存。
很明显，只是个为了敛财而出现的邪教组织。
在邪教组织层出不穷的明宏，沉空教显得那样正常。
直到朴正辉被某一名极端信徒刺杀……
自那以后，沉空教似乎在一夜之间转型。
在那位极端信徒的引导下，信徒们纷纷认定，人类的罪孽早已无法根除。除非……让人类承受惩罚，承受自然的怒火。
于是，他们在世界各地接连发动恐怖袭击，规模也从一开始的械斗，变成了纵火，爆破，愈演愈烈……
他们说，要让海洋涤净天空，要让熔岩焚尽污秽。
污海四十一年，七月二十一日。沉空教徒的手段再次升级，竟然在世界各地投放氯气弹，将近一百六十万人因此丧生。
在琼阳国的据理力争下，世界安全守卫部终于通过了决定。
本着和平与发展的基本原则，各国停战，并联手剿灭沉空教，还世界人民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
污海四十三年，在世界各国的惨重牺牲下，沉空教终于覆灭。
世界也迎来了相对和平的时代。
而如今，沉空教的复出，很有可能将这份和平化为梦幻与泡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再次开了口：“师正首相岸田守正，一周前在家中被刺杀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略有耳闻……”
一周前。
岸田守正在家中与小情人丰臣里奈幽会，却不料那个情人偷偷在暗网开了直播。红鸾帐底卧鸳鸯的香艳画面，立刻吸引了大批观众。
然而，就在大家讨论着小情人到底打算做什么时，异变陡生。
一柄尖锐的匕首划开了岸田守正的喉咙。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大片视野。
岸田守捂着脖子，喉咙里不断溢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身体却缓缓倒下，瞳孔涣散，再没了气息。
就算隔着屏幕，都能依稀闻到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丰臣里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上沾着尚未干涸的血液，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剜出了岸田守正的心脏，啃食殆尽。
黏腻的咀嚼声，在寂静的空闲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丰臣里奈却好似在品尝什么珍馐佳肴般，脸上竟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直到手中的心脏被全部吞下，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才缓步走到直播镜头前，笑颜如花。声音也如同银铃般清脆，透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他该死。”
“我们都该死。”
“我主自然已经发怒，我们已经失去了赎罪的机会。海洋终将涤净天空，熔岩终将焚尽污秽……人类文明，已然行至穷途末路。”
“若非师正一意孤行，也不会铸此大错……是我们该死。”
说着，丰臣里奈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语气却变得阴狠，“可是，你们不该听之任之，任由师正胡来……你们也该死。”
“世界即将在主神的操控下重启……而师正和琼阳，将成为重启的先行者……”
“沉空万岁！”
随着丰臣里奈割破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溅，直播结束。
此后，师正国内，迅速出现了极为狂热的集体自尽与恐怖袭击事件，人口一度锐减至百分之二十以下。
话说到这里，大家几乎都已经明白，沉空教的复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根据直播内容，下一个事发地，就是琼阳。
总指挥再次开口：“海上长城护卫部最终决定，将警惕等级从‘备战’提升至‘战时’。所有人，必须摒弃侥幸心理，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誓死守卫前线，不让有心之人威胁到琼阳的用水安全。”
会议结束。
刚走出会议厅，项长生还想着和泽辉聊上几句，便听见警报器被忽地拉响。随后，实时监控录像也被转播到了项长生与泽辉的手机里。
点开监控连接，项长生的下巴几乎都要落到地上。
攥着手机的指关节，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长发飘飘的男子，从高空中轻飘飘地降落在了长城之上，并迅速被例行巡逻的狼蛛Ⅱ型无人机群包围。
怎么看那人都死定了。
狼蛛Ⅱ型无人机，是现如今最先进的陆地作战无人机。
不仅攻击手段多样化，甚至还配备了碳钎维外壳，在轻便敏捷的同时，拥有了极其强悍的防御力，就算是狙击枪的子弹，也未必能伤到它的核心。
然而，那人却怡然自得地穿行在枪林弹雨中，身姿飘逸优雅，淡定从容。除了衣角被尘土弄脏些许，没有一点损伤。
他只是稍稍向下一探手，无人机便碎成了好几块，彻底报废。
“这家伙……还能算个人吗？”
这样想着，项长生咽了口唾沫，看向了窗外阴沉的天空。
似乎是大雨将至，大块大块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海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