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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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撑伞

候有亮话音落下,便有两队守备军在队伍中穿行,核查人群里是不是有符合标准的成年男性,偷摸藏起来。

一名守备军走到马有财和脸肿了大半边的马大宝身旁,见父子俩一动不动杵在原地,便厉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去报名!”

这时,另一名守备军凑过来一把拽住那人胳膊,压低声道:“这是镇上开杂货铺的老马,他儿子上次参加过体检,月底就要进壁垒了。”

帮忙说话的正是收过马有财不少好处,也给他打探过很多消息的军汉许万山。

那名守备军也知道未来生命新建研究室来集镇上招过人,听许万山这么说,便也没多为难,转而将目光投向排在马有财后边的卢四和林澈。

“几岁了?”守备军问道。

“十五。”卢四抢着回道。

守备军狐疑地扫了林澈一眼,面相清秀长得是很稚嫩,但这个子都快一米八了。集镇这种缺吃少穿的穷地方,少年人一般都发育的不太好,很少有长这么高的。

“长官,他们一家是猎户。”

旁边的马有财很会看眼色,满脸堆笑地凑过来,摸出一块看上去还不错的手表,往那守备军身旁一蹭,表就落进了对方口袋里。

整套动作丝滑顺畅,看得出来是相当老练的熟手。

许万山也很仗义地冲对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道:“兄弟,给个面子。”

那守备军低头瞥了眼口袋里明晃晃的手表,满意地笑了笑,挥手示意林澈闪一边儿去,然后指着卢四:“你,排队去。”

马有财急了,许万山也懵了一下,这家伙收了好处事儿却只办一半算几个意思?

守备军瞥了许万山一眼:“老许,候先生可盯着呢。按理说两个都得去报名,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这小子也跑不了。”

“知道知道。”许万山连声应和,旋即对马有财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瞧了卢四一眼后轻声说道:“先去排队吧。”

卢四点点头,摸了摸阿拉蕾的小脑袋,转身一瘸一拐地跟着其它人朝吉普车旁的报名点走去。

“没事的没事的,他们要的是劳力,老马指定选不上。”

马有财安慰道,但阿拉蕾一张小脸还是皱了起来,仰头看向哥哥和七姐。

阿七将小姑娘紧紧护住,微微点了一下头。而林澈看向四叔的背影,心底莫名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整座集镇也就三千多口人,老弱妇孺占一半。在守备军的威逼下,每家每户符合条件的成年男性,有一大半都排到了报名点前边。

五名守备军负责登记,询问完工作、年龄后,又筛掉七成,最终剩下三百多人。

林澈不放心,让阿七看好小丫头,自己则摸到了队伍前边靠近报名点观察情况。

他发现,那些被筛下来的男人,基本都是在工厂里上班的,而留下的则大多是矿井和采石场的苦力。

不用猜也知道,工厂负责人肯定事先给这些守备军打过招呼了。而矿井和采石场的人命,最不值钱。就算死在矿上,家属能拿到的赔偿金也少得可怜。

吉普车后车斗,梳着大背头的候有亮,低头俯视着三百多人,抬起手点兵点将似地随意指起来。

随着候有亮手指的方向,一个又一个男人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从队列里走出来,站到指定位置。

林澈前世曾在劳动力交易市场见到类似的情况,一群浑身散发着汗酸味的男人,翘首望向招工头子,眼中满是期待,等待被对方看中。

而眼前这些集镇男人,却是无比紧张生怕自己被选中,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可悲的是,没有人敢逃,也逃不了。此时要有人夺路狂奔,那么,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当候有亮的目光投向卢四之时,林澈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跟身旁所有人不同,卢四全程低着头,不让自己的目光与也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公司代表对上。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卢四知道,自己这回怕是真逃不过去了。

卢四在荒野上出生,母亲在生他时难产死了。跟着父亲风里来、雨里去,满天黄沙趟过、深山老林去过。

父亲死的时候,他才十五岁,还没有独自在荒野上生存的能力,只好跟着一伙劫道的车匪混日子。但他实在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那块料,于是,混了两年后终于在某个夜晚溜了。

有些人淋过雨就想让别人也尝尝个中滋味,而有些人则在自己有能力后,为他人撑伞。

卢四就是后者,他在荒野上救了一个又一个像自己当年一样无助的孩子。因为,他知道那些艰难的日子,究竟有多么难熬。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撑过了荒野上被兽群追赶的危机,撑过了旱季三天喝不上一滴水的煎熬,却撑不过眼前这一关。

都说集镇好,有吃有喝有屋住,但没人告诉他,集镇上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上等人’。

卢四很想回头看一眼孩子们,看一眼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宝贝闺女,但他没有。

不敢看。

他怕看了,自己就没有走出去的勇气。

那个姓候的,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用,大家都不是傻子,他卢四更是老江湖,哪会看不出来这连哄带骗加强行征招的手段,不就是要用他们这些底层人,用命去山谷里趟出一条能走的路么。

卢四心底暗自一叹,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叔!”

静默的人群中,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卢四心中暗道不好,扭头一看,便见林澈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没等他开口阻拦,林澈就对吉普车后车斗里的候有亮,大声说道:“先生,我叔叔早年腿脚受伤,行动不便,背不动重物,恐怕会影响队伍的行进速度。”

“回去,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来掺合什么!”卢四涨红着脸,拼命朝林澈挥手。

候有亮瞧了二人一眼,满脸鄙夷之色,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报名点的守备军责问道:“这小子怎么没来报名?”

未等负责登记的守备军回话,林澈高声道:“我今年十五岁,不符合要求。”

其实,自己究竟几岁,他一个穿越者哪里知道。

一名守备军恶狠狠地指着他,骂道:“不符合就滚一边儿去。”

林澈看都没看此人一眼,仍旧望向候有亮:“我愿意代替我叔叔,虽然没达到您的要求,但我腿脚方便,也比我叔有力气。我们家是猎户,我去过山林,还打过一头大野猪,这件事集镇上很多人都知道。”

一听这话,候有亮挑了一下眉,看向身旁的一名守备军,后者点了点头。

“呵,这小子还挺孝顺。行,换就换吧。”

候有亮冷笑一声,短手一挥,算是准许了。

卢四又怒又心痛,但却无可奈何。叔侄交换,已成定局,自己再嚷嚷的话,搞不好两个人都要搭进去。

阿九站出来就是要救自己,自己要是不能全身而退的话,阿九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在守备军的推搡下,卢四无奈地往回走,而林澈则坦然地向前走去。

二人交会时,彼此对视了一眼。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看着林澈从容坚定的表情,卢四深吸一气,用力点头:“我们等你!”

林澈回头朝人群里的七姐和阿拉蕾挥了挥手,尔后大步走向指定位置。

卢四突然发现,当初在荒野里捡回来的瘦弱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

那个自己曾经为之遮风挡雨的少年,现在,要为他撑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