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进山
一百名挑夫征召完毕后，候有亮抬手一挥，吉普车在前开道，守备军在侧督行，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
挑夫大部分都是比较壮硕的汉子，只有十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有的刚从采石场、矿井里下工回集镇，都没来得及跟家人相聚，就拖着干了一天力气活、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大部队前行。
也有一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心底十万个不情愿，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跟上。
山谷位于集镇南边，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巍峨山脉。
以林澈平常的脚程，徒步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山谷入口，但今天却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入口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只见，入口两侧搭了两排临时军用帐篷，外沿停着十几辆军用大卡车。穿着守备军制服的士兵，正忙碌地从车上将一只只箱子搬下来。
候有亮从吉普上跳下来，捊了捊纹丝不乱的大背头，走进最大的那顶帐篷里。过不多时，帐篷门帘从内撩开，负责此次‘探山行动’的少尉楚天阳，从里头走出来。
此时，一百名挑夫在士兵的指挥下，排成了十列，队伍勉强算得上整齐。
林澈个子高，排在了最后边。当他看到楚天阳时，紧绷的心绪稍稍放松了一些。然而，当帐篷里又走出一名军官时，林澈心底的警惕再次提起，并且危机感拉满。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收了好处强行将他抓进守备军营里严刑拷打的那个疤脸中士。
“张东达！”
林澈微微颔首，眼底划过一丝寒意。
排队的时候，守备军士兵已经教过挑夫们怎么报数，见长官出来了，便让大家报数。
报完数后，楚天阳眉头微拧、面色严肃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山谷里有多凶险，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进了山，别试图逃跑、别掉队，否则，别想活着出来！”
一旁的张东达与另一个中年军官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想到向来不屑于欺压集镇居民的楚天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然而，林澈却觉得楚天阳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不希望挑夫团里有人心存侥幸，趁着黑夜偷跑，导致落入猛兽之口。
另外，他还有种对方这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感觉。
并不是林澈自认为自己跟楚少尉有过几次交集，对方还救过自己，就拿自己当回事。他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集镇人对山谷避之唯恐不及，一个个都被各种传言吓破了胆，哪敢偷溜。而他是一个猎人，在场所有人里要说谁对山谷最熟悉，肯定非他莫属。
换而言之，挑夫团里真正有能力且有胆子跑路的，只有他。
楚天阳扔下那句话就回帐篷去了，张东达接着训了十几分钟话，把一个动员大会直接搞成了个人秀。直到过足瘾把一个个挑夫训得服服帖帖，才心满意足地宣布散会。
一百名挑夫一一去大卡车旁领了物资包后，被按照十人一组分配进十个简易帐篷。
让大家感到惊喜的是，物资包里除了一瓶饮用水和一袋压缩饼干以外，还有一套布料非常厚实的套装，以及一双胶底鞋。
套装是深蓝色的，上衣是拉链夹克，立领的款式，后背印着一个类型基因链的图案标志，标志底下是[未来生命]四个字。
裤子有魔鬼胶可以扣紧，鞋子的胶底比较厚，鞋邦也比较高，能把束起来的裤脚塞里头，这就能有效避免蛇虫鼠蚁钻进去了。
看得出来，为此次探山行动，‘未来生命’可说是做足了准备。
整个临时营地沿着山谷入口横向搭建，挑夫的帐篷旁边就是守备军的帐篷，真有艺高人胆大的选手想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跑的有没有子弹快。
另外，张东达训话时表示，哪个帐篷里要是少人，余下的人就得受罚。所以，挑夫们全都死死盯着自己同帐篷的伙伴，生怕有谁跑了害他们遭罪。
林澈所在的帐篷里，九个汉子一边互相监视对方，一边脱掉汗津津的衣裤，换上新装备。穿戴整齐后吃上平时不舍得买的压缩饼干，之前的忧虑消除了七、八成，一个个都开始说起‘未来生命’的好话。
这并不奇怪，当一个人的自尊心被践踏到泥里，连自己的生命都被别人掌控之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被奴役的盲从感。
当他把自己当成牛马之后，突然得到一丁点好处，哪怕是小恩小惠，都会有种被善待了的错觉。
即便有个别还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也会被其它同类的思维同化，陷入集体无意识状态。
对于从出生就被视作蝼蚁的集镇人来说，这种状态就是常态，压根都不用怎么洗脑。
林澈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曾为这些人感到可悲，但他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光是好好活着，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他静静站在一旁，听着那九个换上新衣新鞋的汉子，说着那些可笑又可悲的话，不参与也不打断。
他当然知道‘未来生命’这种大公司，绝不是顾惜蚁民的命，才发放这种装备。原因很简单也很残酷，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必定凶险至极。
对方不希望看到行动刚开始，就出现大量伤亡现象。
那么，倒推回来，‘未来生命’一定对山谷深处有一定了解，甚至判断出这支总数超过一百三十人的探山行动队，接下去会遇到什么。
临时营地燃起篝火，木柴偶然发出噼哩叭啦的声响。
林澈把换下来的衣裤折好，用鞋带捆起来挂在裤腰上，然后坐到地上透过帐篷的网纱，看向山谷内靠自己这边最近的一棵大树。
借着火光，隐约可见树杈上，一个朦胧不清的黑影，睁开了腥红的双眼。
.....................
次日清晨，天空满布阴霾，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楚天阳望向远空一大片乌青色的雨云，面露忧色，但未来生命公司的代表候有亮，却没有暂缓出发的意思。
他一边啃着袋装面包，一边挥手道：“进山！”
士兵们火速收拾好军用帐篷，一百名挑夫分成两批，每两小时更换一批。两人一组，抬着帐篷、物资等东西，按照原计划定的时间出发，进入山谷。
靠近集镇这一侧的山谷外围，与坚实的泥土地面之间有个三米多的落差，应该是地壳运动造成的。而那个入口就是一条三十度的斜坡小径，宽不过两米，小型吉普车可以通行，但大卡就不行了。
沿着入口越往里走越窄，行进两百多米后，就已经彻底没有路的概念了，队伍只能从高大的树木与灌木之间穿过。
好在没什么大件，帐篷折叠起来也没有太大，两人抬着在林间穿行不成问题。
跟林澈一组的挑夫，是个瘦得有些干巴的青年，名叫陈大牛，镇上人都管他叫傻牛。
林澈刚到集镇没多久，好事的大妈们就把他和傻牛还有那个被傅大夫救助的傻妞并为同类项，合称集镇三傻。
傻牛不是生来就是傻的，据马有财说是小时候生病发高烧，家里没钱给他看病，脑子有点烧坏了。
之所以说‘有点’，是因为傻牛并没有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两人合力扛着一顶帐篷，走着走着，林澈就发现前边的傻牛居然掂着脚。一开始他还有点纳闷，后来就发现，这货是想借着高度优势，把重量往他这边倾斜。
可问题是，你丫掂着脚走山路不累的吗？
林澈无语，一时间有点分辨不清，这货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