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气愤
京师的消息不胫而走。
辽阳城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临时的经略府书房之内,熊廷弼满脸憋红,怒不可遏的发出了咆哮。
“大来!你看看朝廷这些官僚,简直欺人太甚!”
右佥都御史、辽东巡抚袁应泰连忙安抚:“熊经略,万要保重身体,不可动气啊。”
熊廷弼怒道:“和朝廷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大明?怎么能收复失地,解决奴患?!”
说着,熊廷弼看向袁应泰道:“他们为了扶你上来,竟然如此攻讦于老夫……大来你也来此也一个月了,辽东情况如何你凭心而论!”
袁应泰连忙说道:“朝廷弹劾你的这件事我真不知情……”
“算了,不就是摘冠吗!老夫早不想干这经略了!”
袁应泰一惊,连忙道:“经略不可胡言……”
“老夫胡言什么?外有建奴窥视,内有朝廷一群不做事只争权夺利的虫豸,横竖老夫都不想再干了!便遂了他们的愿,老夫会荐你顶替,你性子我明白,辽东有你,也定能做好,总好过让他们派个什么都不懂的来!”
“熊经略不可……”
袁应泰连忙苦劝。
但熊廷弼已经坐在案前,开始提笔自辩。
一旁袁应泰见苦劝无果,也是着急万分。
恰逢此时,忽有小厮高声禀报,赫然是来自京师的书信,袁应泰连忙接过,看了之后,迅速来到熊廷弼跟前。
“不要写了……有新消息!”
熊廷弼怔了一下,接过书信一看。
“你看,万岁如何器重于你,不忍将你冤枉,特地遣人调查。”
“届时自会真相大白。”
熊廷弼却面色不变,一丢信件,冷声道:“这遭能过去,也必定还有下遭!这经略,老夫是半点都干不了了!”
“哎……”袁应泰顿时无语。
熊廷弼写好自辩奏疏,便直接令人收拾行当。
“此地交由你了,印信具在此!待调查的钦差来,你自去接待,老夫自过关去了!在关内,老夫等朝廷的褫职旨意和囚车!”
“熊经略!何至于此?!”袁应泰劝的人都麻了。
但熊廷弼已经不和他废话,组织起车队,便浩浩荡荡朝着山海关而去。
……
……
“臣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之极,拜见万岁。”
乾清宫中,张之极小心行礼。
“张卿免礼平身。”
“谢万岁。”张之极起身,身上是“故意”制造出来的风尘仆仆,与脸上的红光产生违和。
朱由校也不拆穿,只感慨道:“张卿如此快便回来了啊,这是昼夜未停?”
张之极赶紧说道:“回禀万岁,为万岁行事,岂敢怠慢?”
“真乃忠臣也!”朱由校也适时“感动”一番。
随后朱由校便问道:“可有结果?”
“有!”
朱由校精神一震,道:“说来。”
张之极恭敬从袖中掏出一本方案,恭敬道:“臣领人往景泰洼勘探,已经全面了解了其破败情况,臣不才,斗胆将情况汇总于册,望万岁御览。”
“呈上来。”
刘时敏连忙快步下去接过,然后小心捧至御前。
朱由校翻开几页一看,赫然是三个维修方案。
“经臣仔细勘探,景泰洼若修葺成先帝寝宫,并不会靡费钱财,景泰洼主体俱在,略有塌方均可轻易解决……臣又细致核查民间诸多物料价格,斗胆开口,工部所言三百万,简直欺君!”
朱由校一边翻阅方案,一边问道:“那依你之见,该要多少银子?”
张之极当即高声道:“臣以为,三十万两足矣!”
朱由校整个人怔住。
旋即难以置信的看向一脸自信的张之极,说道:“君无戏言!你可是在开朕玩笑?!”
张之极连忙说道:“若无细致把握,岂敢在万岁面前胡说?!臣所呈之疏皆记有物料之价。”
朱由校往后翻阅了一下,果然看到里边有报价。
但仍然难以相信,工部报价三百万,你小子只需要三十万?!
这价格相差如此之大,都让朱由校有点怀疑人生了。
这已经不是便宜不便宜的问题,这事传出去,非但不能得孝名,反而会当他不孝!
不过朱由校很快发现了端倪,他发问道:“其中似乎并无人工价格……”
“万岁英明!此乃纯物料之报价。”张之极说道。
朱由校当即有点不爽,那不就是报个低价哄自己玩呢?
可没等他开口表露不满,便看到张之极郑重下拜跪地。
“臣见万岁如此孝心,感动不能自已,斗胆恳请万岁将此事交由臣去办!臣仅需三十万,为期半年!必为万岁将此事办理妥当,若是有半点差错,臣愿意提头来见。”
朱由校愕然,旋即忍不住高看一眼张之极。
人才啊!
自己都没有说要把差事交给他。
他却已经主动提出。
而且还是三十万。
虽然不提人工,但看样子肯定是要动用京营兵勇。
一时间,朱由校的不悦散去,转而是满脸“感动”,他站起身,亲自走下去到张之极跟前。
然后亲手将其扶起。
“卿之体恤,朕感动非常!可皇陵大事,事关皇家体面……”
张之极已经被万岁亲自搀扶这一事,给激得浑身一颤,闻听此言,当即豪言道:“万岁不必说!若不能把皇陵做的符合皇家制度,体现皇家威严,臣愿五马分尸!”
“不要说这种话!卿之言,朕信之!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也不要三十万这么寒酸,岂能没有人工?臣给你一百万!”
朱由校“感动”说道。
对方为了哄自己开心只花三十万物料钱,三十万确实诱人,可另一方面来说,对外来看,对方可不一定认识你张之极是谁,只会觉得是皇帝只花了三十万,就是在压榨百姓。
朱由校可不是白痴,基本的道德素养也不允许他压榨本就苦的底层人民。
多花六十万买个心安。
“谢万岁!万岁如此体恤民情,臣万分感动,万岁放心,臣必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听到差事到手,张之极更是再欲跪拜谢恩,却被万岁拉住,这一举动,更是让张之极眼眶发红。
“不过臣有一事想恳求万岁恩准。”
“说。”朱由校道。
张之极道:“臣父蒙神庙不弃,以提督京营历任三朝,但京营久久未经战事,臣以为当举行拉练……当以五军营诸卫为先。”
朱由校知道这是对方想找个借口拉京营的人去修墓。
京营到底名义上是拱卫京师的大军,用来修陵墓在明面上多少不好听,还会惹人争议。
修墓所用的人不会少,如果没有借口去抽调大量京营兵勇干这个事,被发现后,张之极绝对得吃一壶。
“朕准了,朕会传旨兵部,你去兵部拿调令。”
“谢万岁!”张之极振奋道。
(PS:聊一下关于这时期的消息传递,如果是通过驿传,名义上辽东是六十六日限到。
但实际上六十六日走的行程,是京师——济南——登州——金州卫——辽东都司。
是要绕道山东……为什么?因为辽东是山东代管,迁都后没改回去。
但自从辽东建奴兵患后,就简单很多了。
尽管没有查到具体路线,但是根据历史上九月十二号顾慥重新掀起的弹劾,熊廷弼被参劾后的激烈辩白,然后求去,再到朝廷正式讨论出让他下台时,是九月二十一日,也就是说在九天时间里,已经完成了一次消息来回的传递。
而根据明代官修《明一统志》记载:“东至鸭绿江五百六十里,西至山海关一千一十五里,南至旅顺海口七百三十里,北至开原三百四十里。自都司至京师一千七百里,至南京三千四百里。”
从北京到辽东是一千七百里……我真不太信九天能干一个来回,所以很可能熊廷弼激情辩白时,是姚宗文时的弹劾,但也不太合理,因为弹劾熊廷弼最凶的时候是熹宗即位后。
总之我就当辽东因为朝廷特别关注战事,所以用的都是战时系统传递消息,熊廷弼就曾经日行二百里,换作身强体壮的传信士卒,就当它翻个倍吧,毕竟“凡递送公文,照依古法,一昼夜通一百刻,每三刻行一铺,昼夜须行三百里。”,三百里打底,那么日行四百里也差不了多少,这样四天多点能到,然后回去也四天多点,刚好合适,大家也不要在意这个细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