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发女骑士
当洛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座椅上，后脑勺枕着阿庇斯柔软的大腿，眼前则是烛光映照下的恬静脸庞。
每次睁眼看见这张脸，洛温就会庆幸自己又活了一次。
略微侧目，烛台上蜡烛长度照旧，无法通过融化堆积的白蜡去推断时间的流逝。
洛温没有急着起身，抬手挡住了有些晃眼的烛光，让刚睁开的眼睛慢慢适应。
“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阿庇斯回答道。
她一手搭在胸前，压住发梢免得蹭到洛温的脸颊，另一手则扶着他的脑袋，防止他翻身不小心掉下去。
为了让洛温得到充足的休息，这段时间里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直到他醒来才把手挪开，体贴入微。
“你腿不麻吗……”
洛温连忙起身道歉，后者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后他检查起了身体状况。
左手活动自如，脱下残破的血衣，可以看到肩膀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新生的肌肤对比周围稍显粉嫩，证明先前承受的贯穿伤并不是幻觉。
借助阿庇斯的双手，洛温的状态回到了下车之前，甚至因为休息足够比起之前还要好，压力也回落到正常水平。
可惜的是，这一趟本来能收集不少火种的，结果大头都拿去治疗了，剩下那点余粮想用来强化自己还差得远。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不能把火种都用光，得存着一些用于紧急治疗。
他开始擦拭身上的血渍，更换干净的衣物。之前夜里找不到人出租房子，洛温只能在车上做这些事。
得亏阿庇斯是个盲人，无形中避免了许多尴尬。
不过房子还是要找的，换间宽敞的房子住，不管是洗澡更衣还是吃饭睡觉都会方便自由许多，囤积物资也需要大量空间。
等之后永夜降临，为了寻找物资收集火种，绝对少不了不得不住在车上奔波的苦日子，要趁现在抓紧享受才对。
换好衣服后，洛温环顾了一下车厢，发现缺了点什么。
想了想，他来到窗边。“阿庇斯，我要开窗了。”
“请便，蜡烛不用熄灭。”
洛温打开车窗让阳光照进来，抬起头看着光路中飘飞的灰尘。。
天黑时他期待天亮，可真到天亮了，现实却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阳光笼罩着地平线，模糊了远方，到头来他还是无法看清自己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阿庇斯，你知道天上的这个‘太阳’是什么情况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知道的恐怕并不会比您看到的多多少。”
“为什么，是不熟吗？”洛温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讥讽。
“我未曾见过太阳，所以我无法给出答复，即便复述一遍相关的文献记载，也无法确保它的真实性。洛温大人目光超前，您自己思考得来的答案或许比我复述的更接近真实。”
阿庇斯心平气和，逐字斟酌在解释理由的同时，也给足了洛温面子。
洛温意识到自己言辞有些不妥，但他这次不想轻易让阿庇斯糊弄过去。
“反正那东西绝对不是太阳。”他坚持道。
“只要它能驱散黑暗，能让万物生长，是不是真的太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它真是太阳，永夜就不会来了。”
“……”
见阿庇斯无言以对，洛温叹了口气，转头望着窗外城市的天际线，极目远眺。
“我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我会自己去找相关书籍了解。只有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等把在灯塔城的事情忙完，我就会离开这里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弄清楚它被隐藏起来的真面目。
说不定，我们要找的一线生机就在那里。”
一阵无言的沉默在车厢里回荡，震耳欲聋。
阿庇斯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抱歉无法给出让您满意的答复，但我保证，无论洛温大人去到何处，阿庇斯始终都会紧紧追随您的脚步。”
……
翌日，阳光猛烈。
洛温戴着一顶遮阳帽，生无可恋的出现在位于外城区的一间别馆门前。
他现在很郁闷，本以为天亮了就可以吃到新鲜食物，结果阿庇斯告诉他现在农作物刚刚种下，即便流亡地的阳光有催熟作用，想要收割也得过一段时间。
要么就吃那已经连吃几个月完全腻到吐的罐头腌肉，要么就去买别人养过夜专门为了庆祝节日而宰杀的高价畜肉。
问题是那些牲畜喂的还不是新鲜草料，而是各种各样不需要光合作用的夜生蕈菇，味道不可名状。
没得选，忍着反胃吃完了罐头后，洛温就一直是一副想要毁灭世界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他看到别馆的大门没有关好，留着一条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门缝，猜测里面有人便钻了进去。
他今天是来看房子的。
天亮之后会有大量外来人士涌入灯塔城打工做生意，别馆的主人正趁此机会出租名下的房屋，欢迎任何人上门找他商谈。
踏入大厅后就听到了耳室里传来的声音，他摘下帽子看过去，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和中年的房东大叔交谈。
那是一位身披铠甲的骑士，浅金色的长发给人以一种美男子的印象……嗯？这声音怎么有点女性化？
“房东先生，能不能再宽限一些时间，我会去多打几份工的！”
“艾蕾娜，看在你这身铠甲的份上，我给你开的房租已经很低很低了。要是让你继续赊欠下去，就和做慈善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
金发骑士正要辩解什么，看到门外等候的洛温，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洛温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记得这张脸！
这是他一直想再见一面的人！
——在遇到阿庇斯之前，洛温有过一段在城里流浪的悲惨经历。
夜里灯塔的光芒只能作为指引，无法满足最低限度的照明。
前不久穿越过来的他找工作处处碰壁，即使卖掉了唯一值钱的手机和眼镜，也没能买到多少物资。
最惨的时候，他连一根蜡烛的钱都掏不出来，去酒馆门前蹭点光却被一顿殴打驱赶，只能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任由黑暗侵蚀。
就在他奄奄一息就要一睡不起的时候，是一位路过的好心人蹲下来，在他跟前点燃了一根蜡烛。
“拿着它去慈悲互助会旁边的教堂，那里点了很多蜡烛，希望这能帮到你。”她说道。
光线很暗，但洛温还是记住了那人的长相。
一头浅金色的中长发，独特的遮单眼刘海，剩下那颗天蓝色眼眸倒映着烛火，成为了照进他第二人生里的第一束光。
因有了她的帮助，洛温才能撑到阿庇斯来找自己。
靠着从地球带来的知识，他找了份高薪工作，把手机和眼镜都赎了回来，日子也越过越好。
但他始终都没有忘记当初帮过自己的女生，那根烧完的蜡烛，也被他捏成了蜡丸保存到现在。
遗憾的是他每次去互助会的时候都找不到她，想要报恩的念想也随着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而无暇顾及。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的当下，却在这里偶然和她相遇了……
洛温炽热的目光让女骑士难为情的转过头，显然被人看到没钱交房租和房东求情的场面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不过她似乎没有认出洛温，只想尽快解决事情逃离现场，咬着牙向房东逞强道：“再给我一周时间就好！一周后我绝对会把房租一次性缴完的！”
“唉，不管是做商人还是做骑士，诚信都是最重要的。我已经给你让步了很多，一周后你要是拿不出钱，就别怪我把房子租给别人了。”
房东大叔眼看还有生意要做，也没有跟她掰扯太多，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
总算谈下来了。
无地自容的女骑士表情顿时一松，紧接着为自己的失态向在场两位歉意低头，然后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喂等等！房租的事情可以找我商量的……洛温正想追出去，房东却先一步叫住了他。
“这位客人，您认识艾蕾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