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疯狂之影
名为疯狂之影的怪物来自帷幕的彼端，它们以恐惧为食，肉眼无法观测，也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高压人群才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当压力高达80以上时，它们就不再是不可直视的，但这并不算什么好事。
它们会因为感受到窥视而缠上宿主，化为其最可怕的噩梦，让其终日活在恐惧中。
等到宿主理智崩溃的时候，它们就能藉由宿主的身体破茧而出，穿过帷幕来到现世。
就像异形会根据母体的基因诞生不同的外形，疯狂之影也会因为宿主的恐惧衍生出不同的形态。
根据触手怪的外形，洛温暂且把它叫做三触之结。
三触之结对视线极度敏感，在被看到的瞬间就立刻做出了反应，两条触手猛地转向，与蛰人的多重视线齐齐投向洛温的方向。
剩下那根触手穿透了一个倒霉蛋的胸口，后者被晾挂在半空，像扎破的血袋一样哗啦啦泼洒着鲜血，不知是在洛温发出挑衅还是在警告。
洛温没有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三触之结似乎因为距离太远而放弃找他麻烦，只分出几只眼睛继续盯紧洛温。
舍近求远对它来说是一件没效率的事情，强大的斥力正在挤压它的生存空间，它必须争分夺秒，赶在被驱逐之前尽可能多的收割恐惧。
血光四溅——每当屠刀挥下，必定会收割走一条生命。
三触之结以血腥的暴行制造着恐惧，同时又贪婪的吸收着恐惧，将本该喜庆的节日淋上了血红色。
若以洛温的视角来看，实际造成的影响只会更大。
恐慌会传染，每当有人在眼前诡异暴毙，周围的目击者就会陷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的恐惧中，并且不断加深怀疑。
压力越积越高，一旦有人被绝望逼疯，第二第三只疯狂之影被吸引下场也只是时间问题。
洛温瞄准了三触之结的根部，这怪物似乎不知道手枪的威力，专注于屠戮，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
正常来说他不该多管闲事的，他没有与疯狂之影战斗过的经验，没有把握能战胜它。
况且这东西迟早会离开，放任它多杀一些人，说不定自己还能白捡更多火种。
不过压力这东西可不是盖的。
人毕竟不是机器，如果一味的要求理智行事，当初压抑的冲动和情感可能就会在未来某刻变成回旋镖打中自己，在自责与悔恨的拷打中平添压力。
不想打就看，看不惯就打，打不过就跑。不想生活在高压下，有时候就要底线灵活一些，遵循本心去行动。
“砰砰砰！”
洛温扣动扳机连开三枪，子弹却从怪物体内径直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为什么射不中？是因为三维的子弹打不到二维的影子上吗？
根本没时间给洛温思考，他打破了不开战的“默契”，迎接他的是三触之结的暴怒反扑。
原本像丧尸般迟钝的宿主，在它的暴力驾驶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向着洛温狂奔而去。
“该死！”
洛温果断把剩下的子弹倾泻在疯掉的男人身上，他只是想阻止对方接近，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命中了怪物真正的弱点。
宿主的暴毙让三触之结失去了留存在现世的锚点，在强大斥力的作用下，它的躯体开始快速坍缩。
粗大的触手干瘪收缩，无数眼窝深陷如同蜂窝煤，体内好像打开了一个空洞，被负压抽干了所有的水分。
即便如此，这怪物还要在洛温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
它全力甩出所有触手，三条触手啪的一下在空中互相缠绕彼此融合，居然诡异的扭曲拉长了。
触手延长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坍缩的速度，和洛温的距离迅速拉近，末端的三片利刃更是组合成钻头，朝着他激射而去。
始料未及的临死反扑，洛温下意识侧身一躲，原本瞄准心脏的钻头最终穿透了肩头。
左臂无力的下垂，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三触之结已经无以为继了，洛温清楚感受到利刃正从伤口里不甘的抽离，最后坍缩回宿主体内彻底消失。
结束了。
洛温喘着粗气，刚一放松下来，肾上腺素水平的断崖式下降让疼痛猛地加剧，鲜血涌出的速度愈发快了，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惨白一片。
不，还没结束。
即使他清楚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马车上让阿庇斯给他治疗，但在那之前还得先把火种回收，不然就白白受伤了。
“愿逝者安息。”
洛温收起手枪，从兜里掏出一摞干枯发卷的叶子，沉着脸走了一圈，在每具尸体上都放了一枚枯叶。
这些是名为安息香的烟草叶，除了给活人吸食排解压力以外，它还能用来对付行尸；焚烧安息香产生的烟雾可以让行尸镇定下来，显著降低攻击性。
将安息香放在尸体上，一般被认为可以抑制黑暗侵袭产生的尸变；也有让死者早日超脱，落叶归根的意思。
见状，周围的幸存者纷纷对洛温肃然起敬——洛温不仅从疯子手里救下了他们，即便身受重伤也要第一时间亲手祭奠死者，这是何等的无私与高尚！
然而实际上，洛温祭奠死者只是顺便，主要还是为了找个理由接近尸体回收火种。
有点良心，但是不多。
包括那疯子在内，现场所有无主的火种都被他一一回收。
此外，也有少量的火种从在场幸存者的体内转移给到他身上，这是除了直接回收以外的另一种转移途径。
——当有人发自内心的对他产生感激、敬佩、崇拜等精神寄托时，火种就会自发的分出一小部分转移给他。这部分转移对自身是无损的，就和所谓的信仰差不多。
所以情况允许的条件下，洛温并不介意做点好事收买人心，这便是灵活的道德底线。
回收完火种，洛温带着收获离去，周围的陌生人纷纷为他让开道路，目送英雄走远。
“要死了要死了……”
来到人少的角落，洛温终于不用再紧绷着脸，连忙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铃铛摇了起来。
铃响前后不过十秒，熟悉的马车就从街道尽头出现，就好像早已等候在附近。驾驶座上明明没有车夫拉着缰绳，马车却笔直的朝着他驶来，精准的停在了身前。
阿庇斯给洛温的铃铛和这辆马车都是蕴含超凡力量的奇物，只要摇几下召魂铃，在路况允许的情况下，马车都会立即来到铃铛处。
随叫随到的基地车加上一个妙手回春的奶妈，如果没有这些，洛温早就干不下去了。
车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紧裹长袖的手臂。洛温被阿庇斯搀扶着上了车，虚弱的背靠在座椅上喘着气。
“洛温大人，您伤得很重。”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车厢，即使双目失明的阿庇斯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洛温的伤势。
“有点倒霉，想收集火种却遇到了疯子……嘶！！”
阿庇斯的手指碰到了伤口，疼得洛温倒吸一口凉气，但这是在确认伤情，也只能咬牙硬忍了。
“能治好吗？”
“恐怕需要消耗不少火种。”
见阿庇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让洛温一下子放心不少。
“赶紧吧，火种之后再找就是了。”
阿庇斯点点头，随后张开双手，对着洛温敞开怀抱。
“请靠近一点，触碰我内心的黑暗。”
话音刚落，失血过多的身体先一步支撑不住，一头栽进广阔的胸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