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正的“我”（一）

“机器人脸上挂着微笑，那是它的程序设定好的，可倘若它有心跳，一定会有人听到他的悲伤。”

“回来了就要去好好学习，别整天抢着个手机玩，高中就三年，熬一熬就过去了。”她说着便开始伸手拿我的手机，上面是我与朋友的聊天记录，赫然是还没打完的“好，明天下午见。”

“你初中也是这么说的。”我盯着她的手，转头与她对视道。“况且我也没因为这个退步。”“还没退步？初中你都每次前十的，现在只有二三十名还没退步？“她尖锐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我的某些东西，一种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还是将手机抽走了，正如先前无数次抽走我的东西一般。我没有辨解，而是把辩解藏在了心里：都一个分数考进的那个学校那个班，得前十哪那么简单？不辩解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根本没有用。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疲惫的自己，那一双眼似乎穿透了雨幕，看见了远处那个正等待我回消息的朋友。“又鸽了人家，这样下去你真会没朋友的。”2正对着我说。“可我又不是没反抗过，有用吗？”我对心里的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她是我的第二人格之类的东西，每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便会和自己聊天。“唉。”不知是我还是2的一句叹息后，我转身寻找起老东西。

也许是过于无聊吧，每当放假的某些时刻，我便会翻出以前的旧本子，将上面我与他人聊天的字迹一一看去，回忆着当年的那些人——尽管现在已经毫无联系。忽然间在那快被翻烂的箱子中掉出一个别样的本子，翻开一看是有些斑点的纸页，我很清楚那些突兀的斑点并非时间的产物，而是我的——我生产出的眼泪。

看着上面那硕大的两个字，我陷入了回忆：其实小学的我与正常小学生一样，带着几分天真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父母因在外地工作我一直与奶奶生活在一起，谈不上无忧无虑，只是比起现在倒也算得上自由。可自从父母带我去了外地上初中一切便全变了，那个原本应当遮风挡雨的家仿佛像个囚笼，比起奶奶的管制，父母的管制简直称得上扭曲。

他们剥夺我选择喜好的权利，从手机到电视，从散步到睡觉，明明…明明我还没有适应从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可他们却只是让我学习，让我无聊。那时的我朋友鲜少，甚至于几乎没有社交。试想一下，跟一个终日只会跟你聊学习而对游戏网络一概不知的人会有什么共同话题？那时的我太孤独了，也太无聊了，因此我创造了好几个自己陪我聊天，2冷静，3用来装恨意，而我自己则是1。

那小学带来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没有因时间的流逝同天真淡化，反而得到了大大增强，我幻想了各个故事，也养成了一件事想象出几十种发展的习惯。我自以为在学校绝对算不上孤僻，可当有一天老师询问谁喜欢自言自语时全班望向原本默默无闻的我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在不经意间与众人都有了隔阂，也是那天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我从一个挺正常的人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内向和孤僻的人。

有时不由得感叹父母的天真，他们觉得只要我没东西玩了就会喜欢上学习，他们以为我不碰电子产品成绩就会显著提高。我曾经有过为自由的反抗，与他们争论甚至吵架，可是哪怕我说赢了甚至我在理他们也会说我是歪理，当时真想带个录音笔将他们前后矛盾的话录下来给他们听，尽管我知道就算这样也没用。他们犹如家中的帝王，他们说是白便是白，说黑就是黑，有人质疑？那不好意思，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反贼。

他们当时的控制欲达到了一个极点，我姐和我的QQ被翻了个底朝天，我曾经说过那是我的隐私却换来一句小孩子有什么隐私。他们一边说着不能早恋一边说着读不好书娶不到老婆，可殊不知他们的儿子早因孤僻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几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对他们彻底失望并非因为某个关键节点，而是一个达到临界值的爆发。初二的一次吵架，虽然结果是我赢了可我却跟输了般委屈，看着他们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明白他们压根没听进去，而他们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说的那些话有多么难听，有多令我刻苦铭心。他们否定了我的努力，否定了我的一切，似乎在他们眼里我只有缺点，那天晚上我哭的很伤心，也是我第一次萌生出了轻生的想法。

我望着窗外看了很久，最后我躲进了衣柜里，此时那狭窄的空间给我提供了极大的安全感，比起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我更害怕的是第二天一睁眼看到的又是这个牢笼。十几分钟后柜子门被打开了，是我妈——那个刚跟我吵完架的人笑着说怕蚊子就把蚊香点上。

我也笑了，用那刚哭过的脸，那脸上残余的泪痕在灯光下清晰无疑，她笑我因怕蚊子就躲柜子里，我笑她从来没懂过我的心，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的话。2和3当时在远处看着我，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们也同我一样遭受着世界最黑暗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