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归宁(2)
随着惯性,华德宁向后方歪去,摇摇晃晃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腰紧紧揽住,往外一提。来人高大威猛,手上动作却粗中有细,虽提起她,却将另一只本该护住自己的手紧紧抱着她的脑袋。
华德宁被迫埋入一个陌生人的怀抱中本就不舒服,再加上冷风灌来的猛烈和方才受到的重击,战栗感油然而生。在侍女们和侍从们的惊叫声中,她就这么被人虚抱着,腾空而起、跌落在地,然后顺着斜着的黄土坡往下滚。
虽然她和宋琬期成了亲,可与男人这么近距离地紧贴着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天旋地转,男人似有若无的酴醾香和汗水味儿混着泥土的气息,压向她。
好不容易停下来,华德宁仰着脸倒在一片草地间,想不到这悬崖旁的小斜坡下竟有如此美景,她不禁扭头望向“救命恩人”。
“恩人”戴着个面具,把他整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来,很清澈也很特别的眼睛,可不一会儿她就回过神来了,她如今还是晋王妃,这样和一个陌生男子肌肤相亲实在不妥,于是她冷冰冰地对趴在她身上的青年吼了一句:“滚啊!”
“恩人”抬眼看向她的一瞬间,似乎被她的话怔住了,上次见她分明还很拘谨,果然戴了面具后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恩人”背着天光,喉结附近上有道不算明显的疤痕,应该是以前发作痘疹的时候挠的吧……她那颗企图和对方撇清关系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我男女有别,让别人见了恐怕不妥。”华德宁尚被人压在身上,已经开始作解释了。
他护着她,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若隐若现间可见他的肌肉紧实,“华德宁不能这么花痴啊!”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青年目光半抬,却似没有注意她,直到等听到她打自己巴掌的声音,他才低下头,心疼地摸了摸她脸上留下五爪印的地方。
他眸色晦暗,终是没有开口,她又腾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但他仍然是不想理她。
华德宁微微一笑,“你叫什么?等我回去后会让人给你支一笔钱作为酬劳的。”她扭了扭上半身。
“不用。”他的拒绝很直接,声音却低低的,很好听。
“你叫什么?”
“宋……齐凡松。”
“齐凡松?怎么会有人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你是这儿的猎户吗?怎么会刚好在这里,又刚好救下我?”
“不是,我是……樵夫,砍柴偶然路过罢了。”
华德宁——一个她遇到危险就会让他方寸大乱的人,拥有特权,今日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他听说她自己一个人归宁,担心路上遇到盗贼什么的不安全,自己这次出来虽然没带人,可他知道,凭先帝派遣的、隐藏在他身边的死士,足够应付那些普普通通的盗贼山寇了。
危机已解,那些死士正在和皇帝亲卫军——金刀卫和银刀卫的统领进行交涉,不管怎么说,当朝皇帝偷溜出宫就算了。还为了一个女人,滚下山坡、下落不明,传出去有污他的清誉,还会被不明之人加以利用,趁机杀了他。他出宫匆忙,什么代表身份或者值钱的东西都没带,万一出个好歹,太后不得把他们活剥皮?
王妃素来颇得太后宠爱,传闻还差点当了皇后,后来嫁给晋王,也是晋王最爱的妻子,如今这俩人谁出了事都不得了,一想到这里,他们也不得不多提高了三分小心。
宫中禁军大抵分为五拨——金刀卫是皇帝身边暗卫,平常可能是一些生活中不起眼的小角色,而银刀卫则是皇帝身边明面上的禁卫军,司的就是刑罚拿人的活计,倒是当得起这句“银刀银甲银面具,杀人不过头点地”,至于这铜刀卫司收集情报,平常在各个地方都有人手,男女老少都是有的,至于传信手法,那这可就是秘密了,对了,还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铁刀卫,这里都是候补的士兵,即便是他们的统领,平时也就是守城门的人罢了,不过他们都相当于皇帝的私军,不仅凌驾于朝堂之上,更是在权势顶峰期的时候,敢当朝斩杀内阁首辅。这些行走于黑暗中、神出鬼没的人,便是被统称为四刀阎王的禁卫军。
齐凡松被华德宁强行带回了华府,因为华德宁说让他要么收钱,要么人留下,华德宁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换做是她,早就拿着钱跑了,不过他也不爱说话,进了王府后也只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偶尔出门也是守着华德宁。
“你怎么不和他们说话?像你这样的话会交不到朋友的!”华德宁喝了杯茶,向他说教着。
齐凡松却像是没听懂一般,只是反问了她一句:“那我们是朋友吗?”华德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早晚有一天她是要离开这里的,到时候还需要有一些可靠的人陪她,给她当保镖,有人免费当劳动力,她当然乐意了。
齐凡松却长舒一口气,道:“朋友之间要坦诚,你觉得熙明帝怎么样?”
华德宁吓了一大跳,虽然熙明帝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公然诋毁皇帝的罪名她可担当不起,一不留神就得掉脑袋的!
见她面露难色,齐凡松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道:“他果然让你很失望,他这样的人,连自由都没有,满心满眼都是天下清平、朝局稳定。”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轻声说道:“嘘!你不要命了,我可听说熙明帝这个人很小气的,你这样说他,万一被铜刀卫的人捅上去,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齐凡松耸耸肩,但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华德宁,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的,他才点了点头,华德宁也才安安心心松开了手。
“你身手不错,又不爱和别人打交道,那就留在我这院子里当个护卫,虽然谈不上助你大富大贵吧,但是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华德宁拍了拍他肩膀。
和晋王府截然不同的光景,银刀卫此时已经找皇帝找疯了,第一天皇帝称病不上朝,第二天皇帝称风寒未愈不上朝,第三天皇帝身体还抱恙不上朝,可这一连大半个月都不在,那可怎么得了?而金刀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人家不急着回去上班,当手下的也不敢催啊于是……
“齐凡松!你是不是又没洗衣服了?臭死了!”华德宁火冒三丈。
齐凡松却坐在堂屋里老神在在地泡茶,漫不经心道:“哦,以前都是别人替我洗衣服,不介意的话,王妃顺手帮我洗了吧。”
“???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妈妈呀,我也不会洗啊!”华德宁暗自在心里颓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