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孤独
就在我仰头,虔诚地欣赏眼前壮阔的地球的之美的时候,教授却已经对着一台笔记本认真工作了。
我只好微微感叹,果然再美好的东西,人类的大脑里也会审美疲劳的,幸亏我没有大脑。
我一边尽情欣赏,一边仔细地存录好数据,并默默标记了一行字符,“大气加离子风”。
或许以后学习数学到无聊的时候,我就可以拿出来欣赏一下,用人类的话讲,我也算有“精神食粮”了。
可第二天,当红日升起,一切绚丽重归宁静时,我却发现韦教授不见了,地上只有他的笔记本和一只笔。
最初,我只以为,教授去解决个人需求去了。我并未在意。
可一上午过去,我改变了主意,或许教授在极光的加持下,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什么新的灵感,急急忙忙去验算去了。
那可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的。
我干脆找个遮荫的地方,一边学习存储到系统的数学,一边播放昨晚记录进来的影像。
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
我的数据库已经更新了好几遍,因为时间充裕,我甚至还用红外线夜视功能记录下夜间出来觅食的夜莺和昆虫。毕竟这里的夏天已经真正到来,算上我,这里也算一个生机勃勃的生态系统。
可韦教授依然没有出现。
我也没有联系到爸爸,因为出发前,我就听爸爸说,因为这场罕见的太阳风暴,我们的通讯会受到严重干扰,虽然我会每天不定时发出几个字符,试图和爸爸建立联系,但毫无疑问,我还是低估了这场太阳风暴对地球无线通讯的影响。
当我第77次站在黑夜里,独自欣赏眼前盛大的极光盛宴时,我开始觉得我需要为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例如,我给自己布置一个任务,追觅是怎么诞生的?
或者韦教授去了哪里?
当然选第二个选题,因为第一个太耗电了,眼下情景,选择第一个是不明智的。
我尝试扩大红外热成像搜索范围,可广袤寂静的针叶林,除了几只有蹄动物外,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这里常年低温和单一的植被,并不适合大型哺乳动物的生存。
那么,那台笔记本,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我尝试给笔记本充电,然后试图解锁密码。
密码应该是一组数字和字母的组合,直到我尝试了10086次后,密码条终于开始推进。
我犹豫了一下,确认屏幕上的密码:ZM20560714。
这是一对清晰的时间数列。
2056年,7月14日,最前面的字母代表的就是。。。追觅。
所以,这就是我执飞的时间,离开地球,飞向火星2的时间!
距离现在还有8年4个月的时间啊。为什么比实验室的计划还推迟了接近1年的时间?
是不是哪里出现了偏差,所以才不得不推迟计划?
可解锁笔记本后,我却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被人刻意清空了。
是的,笔记本是空的,韦教授也不见了,实验室依然联系不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什么也不干!
如果韦教授独自返回了实验室,那不能告知我的原因,无非是我没有权限,所以我自己回去是没有理由的。
可如果韦教授是别的原因,失踪或者被绑架,那说明实验室也已经不安全,我更不应该回去,这在实验室每年的危机预演里,爸爸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了。
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最安全的要义就是要学会独立,孤独的呆着,不要去尝试联系任何人。
看来一场真正的演习,就要开始了。
我把这一段时间对周围的扫描信息存储后,关闭了高耗能系统,然后找到一处地势较高又十分隐蔽的岩石缝隙,开始休眠。
芬兰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我睁开眼,确认了一下,利落地抖落了身上积了约10公分的雪,然后接着闭眼。
皮肤加热系统已经关闭,如果不这样,不出一夜,我大概要变成一个僵硬的“雪人”。
而洞口我提前树立的标记依然还在。
如果韦教授寻来,他大约能看到的。
在休眠的日子里,我大概能感受到,外面下了3场暴风雪,11场大雪,还有每天零星的小雪。
好在我的电池比我想象得还要优秀,电量维持得还不错,如果真到了最不利情况下,我就应该考虑自己发电了。
只要我拆除自己的左大臂,里面就是3块高精硅铬电池板,在极地最不利环境下,我也能得到微弱的电力,我的大脑依然可以保持运转。
理论上,没有问题。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这里的误差到底有多少。
毕竟,实验室的研发工程师们总是习惯把那句常令我抓狂的口头禅挂在嘴边,误差只能尽可能小,而不能消除。
呵呵,我的第一次自发电呢,也许我很快就能看亲眼验证他们的成果了。
休眠的日子里,我连实验室也不再联系了。
如果他们觉察到异常,他们有定位可以找到我,反之,就是告诉我,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宜乱动。
直到我重新感知到阳光,不再寒冷的风,以及有蹄动物们的靠近时,我睁开双眼。
呵,已经一年了,追觅独立度过的第一个地球历完整的一年。
陈旧的残雪还未消融殆尽,但新的生命已经诞生。
一只北极兔妈妈刚诞生了一窝宝宝,就在我洞口的附近。
兔宝宝的皮肤是粉红的,薄薄的半透明的一层,并没有长出毛发,包裹着里面温热柔嫩的器官,中间甚至还有一颗小小的跳动着的心脏。我刚要上前摸一摸,却实在无法忽略自己落满灰尘的手,我只好转头先去做清洁。
虽然我不需要过分注意清洁,但是人类会关注这样的细节,我想兔子妈妈也会这样吧,这让我觉得好笑又无奈。
好在,融化的积雪在不远处的低地汇集成一片袖珍小湖,我一跃而下,湖水清凉透底,然后我痛快地游了一圈。
当我打算上岸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惊讶又不屑,“你会的还真是多啊。”
是韦教授。
可我没有识别人类精准的方法,眼下我更担心水面上并不安全或者那是我系统里自动生出的幻觉。
我沉入水底,屏住了一切动作,直到湖面不见任何波纹。
“我就说,追觅很放松,也很谨慎,这一年,也就和几只动物有过暂短接触,”韦教授的声音还在继续,“老刘,这一次我看好你。”
老刘?
难道是爸爸?
我冒出水面,果然岸边韦教授的身后还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正笑吟吟地注视着我这一边。
可是我还没有自发电呢,怎么爸爸就来了?
这个考核流程好像不完整啊。
好像宠物也养不成了。
不过,电力供应的事情我不用担心了,我走出水面,大方地烘干自己的身体和衣服。
爸爸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增加了3条,左边一侧的眉毛也更稀疏了,眉角隐隐还也可见到淡淡白色,这是用脑过度的体现。
“追觅,爸爸来看你了,想爸爸没有。”爸爸伸出双手,言笑晏晏,向我展开。
我奔向爸爸,一行眼泪瞬间滴落。
可是当我拥抱那双熟悉的双臂时,抓到的却只有我自己。
我瞬间警觉,忍不住开启了低阶运算。
我睁开眼睛,我还在水底,憋着气,水面以上,除了风声,一片寂寥。
可眼角的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是呀,我连自发电的实验还没开始呢,爸爸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实验室那么多项目,那么多人需要他。
我也不知道露西又更新多少代了,也不知道她那个嚣张的臭脾气改好点没有。
还有帕皮,不知道露西会不会又招惹它,让它忍不住抓狂,到处找我告状。
可是帕皮肯定到处找,也找不到我呀。
可我马上就要有新宠物了,还是活的,一大四小,一共五只北极小兔子。
我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赶紧出水,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滴,奔向洞穴。
它们以后就叫帕皮兔了。
帕皮的兔子。我替帕皮照看它们。
于是,大家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