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鱼饵
水落莎依回想着自己这十六年来过得稀烂的生活。
悲剧是从小学开始的。班里死了一个同学，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因为当时那个人在家里，只是听说那个人死之前因为一些异常行为就已经请假了一个星期，似乎有头晕、抽搐的现象。家里人东跑西跑找遍了医院都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在那个男孩离世的那个晚上，他的母亲听到男孩的房间里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于是就跑到男孩的房间里查看。
一进门就看见他一手抠着木墙板，另一只手则把抠下来的木块往嘴里塞。男孩的脸由于剧烈的抽搐扭曲着，鼻子、眼睛、嘴巴里往外不断喷着血。
母亲的惊叫声吸引了男孩的注意，他回过头来，眼中满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诡异和怪诞。
紧接着，他咧了咧嘴。那个笑容恐怖至极，男孩的牙缝里满是木刺，有几根甚至穿透了口腔，从脸颊上冒出头来。
最后他浑身上下都剧烈抖动着，好像是被重机枪扫射一般。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乎一分钟，之后男孩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当他的母亲反应过来上前查看，男孩早就断了气。
更令人心里发毛的是，尸检报告显示，男孩在那天的早上就已经死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班里爱八卦的同学加油添醋之后的说辞。这件事出了之后，班里把矛头都指向了水落莎依，说是「眼睛的诅咒」。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向老师反映水落莎依的表现很不正常，总是说能看到鬼之类的什么东西，而且那个死掉的同学在请假之前她就对男孩说过他的背上趴着一个鬼。
那个男孩儿当时骂了她一句大傻毙，第二天就请假了。
老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时就否定了这些小孩儿的臆想，并告诫他们不要拿这种风言风语去欺负莎依同学。
可是荀子说过一句话:人之初，性本恶。
不到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这个谣言。紧跟而来的便是对她长达十年的霸凌、孤立。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一直疼爱她，照顾她，让她坚持活下去的哥哥水落华在她十岁那年去世了。
她开始变得麻木，对这个世界充满怨念。可是她的“父母”好像并不把这一切当一回事，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在莎依12岁的时候，她的家搬到了一个孤儿院附近，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叫江原上的孤儿，这个男孩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有点儿像他的哥哥。
他并不害怕那个所谓的「诅咒」，和她聊天，听她分享心事。江原上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其实一直都记在心上。
有一件事水落莎依记忆犹新。
那天放学后，她又经过了那个孤儿院，江原上依旧懒洋洋的坐在孤儿院里的秋千上晒着太阳。
莎依告诉他，她被几个男生锁在音乐教室里一整天，说是这样可以辟邪，老师也不管他们。自己就一个人待在音乐教室里，旁边还有一个红衣女鬼在弹钢琴，把她吓得够呛。
她的本意是跟他吐槽一下，没想到第二天那个为首欺负她的男同学没来上课，听说是被人给打了。
放学的时候，江原上还是待在老地方，只不过脸上挂了彩。
“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你问我脸怎么回事……这不快过年了嘛，张灯结彩的显吉利。”
那一段时间她又重拾了对生活的希望，可是“父母”却显得非常慌张，并在年后搬离了那个孤儿院附近。
于是莎依又一次孤身一人了。
去年，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学生，叫程怡。长得很漂亮，人也特别温柔。她是第三个把莎依从深渊边缘拉出来的人。
班里的同学都极力反对程怡和水落莎依交往，甚至连说话都不行。可是程怡总是温柔地笑笑，并且坐到了莎依的旁边。
后来两人越来越熟络，莎依把自己眼睛的事告诉了程怡，本以为对方会害怕，可是并没有。程怡反而带她找到了一个认识的医生，吃了医生开的药把自己眼睛的状况抑制住了。
当父母看到她变成浅灰色的眼睛后，似乎变得异常的烦躁……
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莎依回过神来，对程怡说:“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我看不懂。”
程怡一拍脑门:“啊，我忘记了，只有相关人员才能看到里边的信息……”
她看了看表，时间还够，于是口头对水落莎依讲了一下事情的大概。
以下是程怡的原话:
今天袭击我们的东西叫做笑面尸，是一种可以改变自己样貌且有灵智的种族。它们通常会伪装成别人熟悉的面孔，靠近他们并找机会蚕食。
我并不是一名学生，而是一个名为“KED”国际性质组织的成员，至于这个组织具体是干什么的，出于安全考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唯一能对你透露的是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正相反，我们很需要你。
我们在几年前就注意到了你的异常，通过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了一个不正常的现象:你的父母是笑面尸，它们从出生开始就取代了你的父母。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笑面尸这种物种虽然有灵智，但它们思维能力较低等，一般确定猎物后不到几日就会采取行动。而伪装成你父母的笑面尸竟和人类共生了十几年，这是前所未有的。
后来，我们发现，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复杂。
你的双眼并不是所谓的诅咒，但是它确实能看到那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笑面尸在你的眼上覆上了一层叫做“怨咒”的东西，这种东西你感觉不到也看不到，它可以刺激被你所看见的游魂，加深它们的怨气，从而使它们上别人的身，害死别人。
之前那个“医生”其实是我们的托，给你喝的药就是用来解开这种“怨咒”的。
当然，这应该也不是笑面尸主动所为。它们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群体在指使它们，类似的案件我们也处理过好几起，都从那些低智力的怪物身上发现过一种符牌，就是我刚才在找的。
回归正题。
总结前几起事件的经验，我们发现它们每次做的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在培养“契子”的怨气。
像你这样拥有先天特殊能力的人，我们组织内部统一称为“契子”，而这种能力我们称之为“契”。
具体我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你说。
“契”会根据“契子”的变化而变化。
那些背后的势力似乎是想通过让能力的主人产生生理或心理状态上的持续低迷来异化“契”，培养它的怨气，使它成为至阴至邪之物。
至于它们这样做的原因……只有内部少数的高层才知道。
你问你的哥哥？他也是契子。
似乎是他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导致那些背后势力的目的失败了。出于对你的保护，他同意不向任何人透露它们的消息。（跟别人说很大几率别人也不会相信）
但是……
你也不能算小孩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出来。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他们最终还是将你哥哥杀害了。
我在几个月前得到上面的命令，要求我装作学生，用使你心理上愉悦的方式减轻你身上的“怨”，从而诱使那些背后的势力发现端倪，不得已才提前对你动手，我们趁机将它们剿灭（可惜这一次也只是清理了一些低等的魔物），然后将“契子”，也就是你，带回组织。
上级把这次行动命名为“探幽”计划。
“这就是你想了解的全部。”
“这样么。”
水落莎依双眼迷茫。
“搞了半天，原来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骗局里面啊……”
“父母是假的，生活是假的，现在就连你，”
她抬头注视着程怡。
“我以为的学姐，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也是假的。“
“你靠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动什么狗屁背后的势力，把他们引出来，然后清理掉？”
“原来我是个饵啊，心甘情愿的为你们钓大鱼。”
“莎依，请你不要这么说！“程怡情绪有些激动:“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按照组织的要求是不能对你说的，可是我还是告诉了你，”
程怡沉默了片刻。
“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仅仅把它当成一个任务来做，但是随着和你的相处，我发现，我渐渐地……离不开你了。我把你当做亲妹妹。”
“对不起。”
“跟着我们回组织吧，我们会保护你的。”
莎依双眼冰冷:“如果我，不同意呢。”
程怡愣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们也没有用了，你们会不会也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弃？就像你说的那样。”
“照你所说，在我哥哥活着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在调查我们，而你们当时并没有选择救他，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对吧？”
莎依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不认为那样的地方会保证我的安全，我也不信任你们。”
“所以，“莎依走到门口，没有看她一眼:“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
程怡身体微微颤抖，随后恢复正常。
她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们不会强迫你去的，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处境还很危险，你自己小心。”
她转头看向靠在墙上快要睡着的男子:“六指，我们走吧。上面要是问的话就说契子已经死了，一会儿我会让人清理现场。”
就当她与莎依擦肩而过的时候，莎依注意到了程怡手里拿的塑封袋，里边装着刚刚从笑面尸身上搜出的符牌。
那木牌很旧，上面有一个诡异的笑脸，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莎依总感觉那东西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她在大脑里迅速的寻找有关这个东西的记忆，最后愣住了。
“等等！”